赤色蛟龙身死则矣。
但在千里之外,又有一声冲天龙吟骤起。
“谁?”
“哪个敢杀我家孩儿?”
“……”
龙吟之声嘹亮。
整个东洲之地几可以听见。
孙平悬在当空,心头也是一紧。
他赶紧传讯吴差:“吴师兄无事么?这小蛟龙果真就是赤蛟子嗣,赤蛟得了讯,我等得速速离去,不然晚矣!”
赤蛟妖王乃是血统不俗的七阶妖兽。
按理说,遁速不凡,顷刻就可以抵达孙平几人所在的地方。
好在吴差几个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遮掩气息一法,早在天渊海便有时常习练。
定位之事,修士习惯于神识或者特殊的术法来达成目的。
而妖兽之流,更多的会用自己的嗅觉、听觉办到。
因为他们有着人所不能及的器官,可以做出超乎人族修士能力的事情,听声辨位只是其中寥寥之一。
剑左、剑右两人也是适时飞落,与孙平说:“孙师弟也听见那声龙吟了?”
“吴师弟做的好大事,未曾想师祖竟给他留了这般的大杀器!”
“唉……我等若是,若是争气些,也不止于此啊!”
说着。
两人便开始与孙平使眼色,示意对方能走赶紧走。
不同于其他人。
剑左、剑右身上必然也有妖族留下的术法标记,不然也不至于被小蛟龙追了小半月,也不见摆脱可能。
吴差以炎君道君留下的手段,阴杀了小蛟龙,说不得对方临死前也会给他留下一个术法印记,按理讲也算是扫把星一类的存在。
唯独孙平,虽也有与小蛟龙搏杀,也曾杀了竹竿妖王。
但本质孙平并没有半点对方留下来的反制手段。
所以他身上大概率没有小蛟龙留下的术法印记,不至于陷入无休止的追杀。
“三位师兄。”孙平传讯:“且逃吧!赤蛟追来,我等断无幸免可能!”
本来越阶围猎小蛟龙,便是件很离谱的事情了,如今直接追来一头七阶蛟龙,饶是炎君本尊前来护驾,也断难幸免!
“速走!”
三人齐声大喝。
脚底流光乍起。
剑左、剑右自是御剑狂奔。
吴差同样是显露人身,朝着传送阵方向极速飞行。
孙平没有犹豫,同样用真元冲去化妖丹药力,恢复人身,往南疾驰。
这下子,可苦了禾符、独眼两人。
他们并不熟稔大尧丹药的用法,本身没法祛除药力,只能保持着犬豕模样,扑棱飞行。
嗷——
龙吟且近。
赤蛟妖王没法第一时间发现孙平三人的踪迹,他却有办法监察整个东洲的情况,发觉不对,立马赶赴。
也正因此。
黑泽山上的墨蛟妖王也察觉到了不对。
好似有一道目光,在窥伺他的察觉,令他顿觉心中不爽。
旋即,又瞧见远处隐有大块的灵气波动。
心思暗涌,思忖:“我入了天渊海的事情,不会被赤蛟发现了吧?”
它左思右想,忽而大喜:“也不对,我老墨都没将把柄交予那几个小子,赤蛟老鬼真要来抓我,我便咬死不承认!”
“要不,去看看?”
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
墨蛟还是离了黑泽山,向南边飞去。
赤蛟遁速如流火,孙平几人飞得也不算太慢。
没一会功夫。
八人便到了东洲沿岸的传送法阵处。
采莲、采荷二人,早早候在那里,因为剑左、剑右被追杀的缘故,也知两人帮不上忙,因而便借故让她们先走。
见到六人安全回来。
采莲、采荷二人心头一喜。
忙上前接应,说道:“几位道兄可是功成而退?”
“传送法阵已是无虞,随时可以离开!”
“嗯!”剑左点头,面露喜色:“事情应是办妥了,速速开启阵法,我们八人一并回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
头顶红云攒聚,一颗硕大蛟龙头颅,冒了出来。
“回去?回哪里去?”
“此地是东洲,是我赤蛟妖国所在,你等擅自闯入,杀我孩儿,还想着全身而退不成?”
“嗯?”吴差面露讶色:“这老蛟竟将整个东洲经营到了这般境地!”
他瞧了眼孙平三人,呼喝道:“三位先走,我身上有小蛟龙留下的血色印记,恐怕脱身不易!”
吴差也自知难处,他方才触及传送法阵时,很明显遭受到了排斥。
在他身上,应该有着赤蛟妖王留在小蛟龙身上的血脉印记,以此追踪索敌!
“吴师兄。”
孙平拱手,眼含敬色。
“保重!”
“嗯?”吴差一愣,他原以为孙平打算煽情一番。
谁曾想,他前脚说完,后脚便踏入了传送法阵。
反倒是剑左、剑右,慷慨激昂御剑上前,说道:“吴师弟放心,事情因我们而起,孙师弟走了,我们两个断不会走!”
吴差登时心中一暖,暗道:“果真还是剑修靠谱。”
他全然忘了昔日与孙平抱怨之语。
反倒是禾符几个,也想紧随孙平离去,被吴差一口喊住。
“我辈修士何惧一战?”
“孙师弟远去,不过是为了去寻我家祖师求援,你几个也想走不成?”
禾符赶紧摇头:“道兄说的什么话?黑泽山凶险,我两个都义无反顾陪着两位去了,至如今又怎么可能半道退缩?独眼道友,你说是也不是?”
独眼苦笑,“先前便说了,我该是听从孙道兄言语,怎地?”
“嗯?”吴差瞪了他一眼:“孙师弟回去搬救兵,战事紧迫,你还要推诿不成?”
“不敢。”
独眼只嘟囔了一句,心中却是叹息连连。
“天渊海修士忒不讲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以为抱上了一条大腿。”
七人合力,共驻阵前。
……
孙平那边,刚出了传送法阵,心头又是一悸。
南州那头。
同样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片阴森可怖之感。
“见了鬼了!”
“南洲也不安生?”
他赶紧御使真元,悬身而起,朝着建木所在飞去。
一边传讯,发给炎君道君:“长老,东洲情况有变!吴师兄用你给的宝贝,杀了赤蛟妖王的子嗣,如今三位师兄便被围堵在东洲,情况危急,还望长老速速决断!”
传讯是单向的。
这是每一个天渊海弟子的基本福利。
呼呼——
不管外头如何喧嚣,孙平也是不为所动。
他甚至暗暗生了心思:“如今大虞世界处处危机,哪怕留在建木,也免不了再被调遣。”
“炎君此人说是师长,说是公允,实际上也一直对我不满。”
“吴差、剑左、剑右三人,若无赤蛟一事,与我也有几分交情,只是方才为了保命,竟将他们丢下,不免凉薄。”
其实如果再给孙平一次机会,他还会跑。
他只是个结丹修士,就算有真丹护身,法宝也不俗,也至多媲美四阶妖兽。
赤蛟妖王可是七阶妖兽。
这决然不再是越阶斩杀那般简单的事情,而是逆天行事之大不韪!
“不如?”
“不如闭关结婴?以此躲避徭役?”
孙平灵机一动,倏生良法。
他如今的积累到也够了,只是修为种种还不算圆满,并非结婴的最佳良机。
骤然闭关,不说耗费时日巨多,便是成效也不一定显着。
说不得就是尽心而入,败兴而出。
“不过。”孙平嘟囔一句,“比起性命安慰,蹉跎数十年功夫,又有何不可?”
边想着,建木就到了。
孙平身上已经环配有印信,可以随意进出其中,不虚需再通禀真灵山弟子如何。
他脚底真元一旋,随即进了护卫建木的大阵内。
“天渊海弟子孙平,请入。”
孙平呼喝一声,通禀当值真灵山弟子。
那名弟子清点名录,确认存在孙平此人,而后整个建木大阵才算真正放开对孙平的限制。
“孙师侄。”
霜宗真人飞悬靠近,“炎君师叔招你问话。”
孙平点头,紧随其后。
不过他内心也无太多担忧,吴差早已传讯炎君,对方应该知道自己才是此次墨蛟臣服的首功。
甫一进入天渊海驻地。
炎君的火焰头颅便映入孙平眼帘。
“孙平。”炎君头顶火焰摇曳,“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
孙平拱手,面容坚毅。
炎君宏声说道:“我家吴差,剑冢剑左、剑右,如今都在东洲奋力杀妖,唯有你一人,不告而逃,如此还有脸面回建木之上?”
孙平摇头:“炎君长老谬言!”
霜宗真人在旁搭话,“禀师叔,我家孙平并非如此人物,此中定有误会。”
而后他遮掩孙平在前,故意让他有机会开口辩解。
孙平会意,继续说:“我们四人初至东洲时,负责此次差事的剑左、剑右两位师兄便临时抽了疯,打算剑试东洲!”
“平白将这差事甩给我与吴师兄两人。”
“吴师兄不善言辞,初至黑泽山时,险些就惹怒了墨蛟妖王,还是我费尽口舌,方才转危为安,成此大功!”
“师祖不夸我也就罢了,缘何还要告罪弟子?”
“是为公,还是为私?此事弟子断然不会服气,也请师祖公允裁断。”
“似有此事。”炎君态度稍缓和,“但你可敢说明,为何吴差三人陷落东洲,唯你一人回来?”
孙平继续说:“弟子与吴师兄回返之时,遇着剑左、剑右两位师兄与赤蛟妖王子嗣缠斗,险些便要折剑当场。”
“我劝师兄勿要乱管闲事,吴师兄却是个热心肠,说是都是一家弟子,何分你我。”
“于是便用师祖您给的宝珠,灭杀了那头小蛟龙,身陷囹圄之固,引得赤蛟妖王追杀,身不能如传送之阵,人若明灯显耀东洲,难以逃窜!”
“剑左、剑右两位师兄修剑道,又自觉愧色,自然也不会与我这般洒脱离去,也就有了如今的情况!”
“自是纵是三位师兄归来,弟子也敢与之对证!”
孙平脸色毅然,丝毫没有愧色。
说实话也确实如此,剑左、剑右犯的错,凭什么要孙平买单。
已经折进去了一个吴差,再陷进去一个孙平,那可不值当!
炎君摇头:“唉——”
“炎池一脉自祖师伊始,多是热忱之辈,以至于蹉跎如此,悲夫!”
孙平不屑,暗忖:“何为热忱,便是公报私仇?”
趁着对方心有悔意。
孙平又拱手:“弟子深入东洲数月,心有疲惫,修为又已恰到时候,请闭关二十载,以求元婴之机!”
“结婴?”霜宗真人问道:“孙师侄结婴丹可有备好?”
孙平摇头:“昔日雪珊师叔引我入寒渊一脉,便也允下些许好处,可与脉中拆借一二结婴丹药,日后再还也是不迟!”
“可!”
炎君点头。
“孙平,我知你个性。”
“如今白象逼迫在外,事事湍急,你闭关倒也不失为明哲保身之举。”
“你先有功劳,我便不追究你这次怯敌之过。”
“只是你之前劝导墨蛟之事,也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孙平犹豫一二,点下头:“一切都依长老。”
临走前,炎君最后叮嘱孙平一句:“孙平,修行并非是耍小聪明,大敌在外,你能躲一次,不能次次躲避,望你好自为之!”
孙平却有不屑,思忖:“老东西贪墨我功劳,又以师长之姿责备,不当为人子!”
但表面上,孙平还是拱手示意。
炎君走后。
霜宗真人靠近询问:“孙师侄,你当真做好了结婴准备?此事并非儿戏。”
孙平摇头:“不瞒师叔,不过七成把握。”
“只是我归来时,瞧见外头黑云压城,不免觉得可怖。”
“一介结丹小修,在此彷徨大世之间,非是浮萍,胜似浮萍!”
“不如闭关结婴,还可以留待有用之身,以求来日!”
“倒也是个出路。”霜宗真人点头称赞:“你且稍待,我为你去取几件宝贝,也教你多上几层结婴机会。”
“你天资不俗,为人也端正,若不能结成元婴,实是我寒渊一脉的损失。”
孙平讪笑:“霜宗师叔过誉了。”
“能入寒渊一脉修行,便是我孙平的福分,哪还敢奢求其他。”
不过他还是郑重点头。
“还请师叔放心,孙平并非孟浪之人,此次结婴虽有仓促,却也有几分把握。”
“只是闭关结婴并非今日之要,而更重躲祸,我与师祖言及二十年,若是时日超过,还请师叔替我担待一二!”
霜宗真人点头:“此事,我会告与另两位师兄知晓,必不使你半道而遗。”
“多谢师叔。”
孙平再次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