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阿素的通禀声，公仪音心中纳闷，从秦默怀中抬了头，面露不解之色。
父皇方才明明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曲华裳应该被禁足了才是，她怎么还过来了？莫不是……想让自己替她求情？公仪音沉了眉眼，心中有些反感。她并不想见一个长着同母妃相似面孔的人，更何况，这人还因此得到了父皇的宠爱。
她沉吟片刻，刚想开口拒绝，却听得秦默淡淡道，“阿音，我觉得，你不如看看她怎么说再做决定。”
“阿默的意思是，让我见见曲华裳？”公仪音皱了眉头看向秦默。
秦默点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主上的态度并不明朗，这个时候，你与曲华裳的关系还是不要弄得太僵硬地好。”
公仪音想了想，觉得秦默说得也有道理。不管曲华裳打的是何主意，自己也可以见过她之后再做定夺。只是……
她略微担忧地抬了目光看向秦默，“阿默，那你……？”她若答应见曲华裳了，秦默是必然不能待在房中的。
秦默浅浅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我不过想来亲自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好。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也算是放心了。我不能离席太久以免引起怀疑，就先回去了。曲华裳的事，你看着办便是，左右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放心吧，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得了秦默的保证，公仪音定心了不少。秦默松开她站了起来，朝公仪音笑了笑，翻身从打开的窗户跃了出去，足尖轻点，很快消失在公仪音的视线中。
这时，门外的阿素见公仪音久久没有答话，又轻声问了一遍。
公仪音起身将窗户关拢，整了整衣裳，转头望向门口开口道，“将衣裳送进来吧。”
阿素应声而入，手中捧了套桃花色绣云纹长裙，看着公仪音笑笑，“殿下，秦九郎走了？”
公仪音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把衣服放下吧。你去让曲淑媛在正殿候着，我换好衣服就过去。”
阿素应一声诺，轻手轻脚将房门拉上退了出去。
公仪音换好衣裳，特意又等了一会将曲华裳晾了晾，这才出了房门往正殿走去。
正殿大门敞开，远远地还未走近，便看见了曲华裳熟悉的声音正坐在侧席之上，手中捧着青釉色茶盏，面上神情似有些心神不宁。
公仪音眸光微凝，目光在曲华裳面上定了一瞬，这才抬步进了正殿。
曲华裳听得动静忙转头看来，见是公仪音，面上一喜，起身迎了上来，朝公仪音盈盈一福，“见过重华帝姬。”
“曲淑媛不必多礼。”公仪音目光在她面上一扫，淡淡应道。顿了顿，又道，“父皇方才已吩咐曲淑媛在宫中候着了，怎么……”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曲华裳面前转了一圈，“曲淑媛这是要违背父皇旨意？”
见公仪音一来便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曲华裳脸色一白，半晌才呐呐道，“重华帝姬言重了，主上只是叫我尽量在宫里待着，我……”
“我还要回云光殿，曲淑媛若有事便只说吧。”公仪音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直直凝视着她。
曲华裳低垂着头，似有些挣扎，半晌才抬了眼看向公仪音，眸中蓄满晶莹的泪花，看上去弱质纤纤，颇招人怜爱的模样。
“重华帝姬，长帝姬的摔倒真与我无关。”曲华裳泪眼婆娑道。
“长帝姬的孩子没保住，你应该知道了吧？”公仪音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淡淡问道。
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回重华殿换衣裳的事，说明曲华裳定然在云光殿中插了眼线。那么，长帝姬流产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曲华裳面上神色又白了几分，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
“殿下，我……”她嘴一张，又想分辩。
“曲淑媛，长帝姬的摔倒是否与你有关，你同我说并没有用，最重要的事，父皇是不是相信你没有从中捣鬼。”公仪音不想同她废话，直接一针见血地点了出来。
想到方才安帝那冷厉和不留情面的神色，曲华裳便知道他一定是怀疑自己了。如今再听公仪音这么一强调，心中愈发忐忑，小心翼翼地觑着公仪音，斟酌着道，“殿下，主上那边，怕是对我有所误会。”
“既然有误会，那曲淑媛同父皇解释清楚便是。”
曲华裳垂在身侧的手揉了揉衣角，面上神情愈发柔弱起来，像极了雨后被风雨摧残得不成模样的娇艳花朵。可惜公仪音不是男人否则，她还真会因为曲华裳这么可怜兮兮的神情而心软。
曲华裳想说的话被公仪音一而再再而三地堵在喉中，眼中飘过一丝阴翳，不过很快又堆起小心翼翼的笑容，“殿下，主上此时怕是听不进我的解释。主上甚喜殿下，如果殿下能为我美言两句，我相信主上一定会原谅我的。”
公仪音勾了勾唇。
原来是找自己来当说客来了。
她清明地看向曲华裳，定定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既然曲淑媛坚称自己是无辜的，那我问你，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长帝姬到底是不是你故意绊倒的？”
曲华裳面上已急成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听得公仪音这般发问，忙摇摇头道，“殿下，我同长帝姬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她？”
“也许你也只是当场起意罢了。”公仪音走到上首的席位上不急不缓地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淡淡开了口。
曲华裳急得连连保证，“殿下，请您相信我，我对长帝姬绝对没有加害的心思。她是主上的阿姊，自然也是我的阿姊，我尊敬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对她下毒手呢？”
“你再同我详细说说当时的经过吧。”对于曲华裳有意下毒手害得长帝姬流产之事，公仪音是不大相信的。长帝姬虽然今日在席上的确对曲华裳有莫名的敌意，但这些微小的敌意，应该还不足以成为曲华裳下手的理由。
曲华裳伸出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眼中透出一丝光亮，忙解释道，“回殿下的话。当时……当时我正坐在主上身边，刚喝了杯酒，便听得旁边似乎有异动传来。我转头一看，便看到长帝姬的目光怨毒地朝我看来，身子也朝我这边倾斜。”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我只当长帝姬在算计着什么，不敢冒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不想主上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心道不好，凑近一瞧，便看到长帝姬身下流出了艳红的鲜血，不由吓了一跳。”
说到这里，曲华裳似有些委屈般抬头看了公仪音一眼，“殿下，我事先并不知道长帝姬已经怀有身孕了，又怎么会下手毒害她腹中胎儿呢？”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公仪音静静听着，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想，不过，还是将事情经过搞清楚了再下决定也不迟。
说罢，又问道，“我分明看到你坐住了长帝姬裙摆，才导致她起身时没有站稳，这才倒了下去。”
曲华裳眉眼一耷拉，愁眉苦脸道，“殿下，长帝姬的裙摆真的不是我坐住的，我当时服侍主上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再关心长帝姬衣摆的事。”
公仪音嗤笑一声，“若不是你暗中动了手脚，难道还是长帝姬自己将衣摆塞到了你坐垫之下不成？”她本是随口之语，不想这话一出，心中咯噔一下。
如果……真的是长帝姬自导自演的呢？
可是，若事情的经过当真这样，公仪音却还有些搞不懂。难道长帝姬已经对曲华裳讨厌到这种地步了？可是，到底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长帝姬不惜利用自己腹中的宝宝也要除掉她？
想到这，不由微微皱了眉头看向曲华裳，“长帝姬方才同你坐得近，在她倒下之前，你可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曲华裳想了想，悻悻地摇了摇头。当时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安帝身上，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长帝姬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有了坐在主上身边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才是。
公仪音还沉浸在方才那个推测中，心中颇为震惊。
都说虎毒不食子，难不成……长帝姬行事，为了达到目的，竟连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也不管不顾？若真是这样的话，关于孩子的生父，长帝姬缄口不谈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如果是一开始就不打算要的孩子，生父不详也是情有可原。
因此，极有可能，长帝姬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而吩咐赵太医定时替她保胎，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父皇看罢了。
想到这，公仪音全身不由汗毛倒竖起来。若真是这样，长帝姬也太狠毒了些。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曲华裳，“曲淑媛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曲淑媛请回吧，我也该回席了。”
曲华裳忙朝公仪行了个大礼，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公仪音看着曲华裳略显单薄的身影，眼中划过一丝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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