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末将这便再派遣兵士,前往京师求援!”
村上说着便要下去安排,可此时的井上诞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京师若有援军,最晚明日就能抵达。”
“倘若并无援军,即便眼下派兵求援也是无济于事。”
“而且!”
井上诞看了眼城下很是安静,没有丝毫攻城欲望的明军。
沉吟数秒后,终究还是说道:“如果本城主所料不错,城下明军之所以如此安静,想必已是派兵请援。”
“不出意外的话,明朝大军最快今日,最晚明早便能赶到。”
随着井上诞声音落下。
方才还因击退明军沾沾自喜的众人,此刻也不免陷入恐慌之中。
“城主大人!”
“不如此刻下令,出城奇袭城下明军。”
“等明朝援军赶到是死,此刻出城没准还能杀一个出其不意。”
“总之左右都是个死,没能还明军真刀真枪干一场,属实不甘心!”
“是啊,城主大人。不如下令出城迎战明军!”
“请城主下令!”
“请城主下令~”
见眼前众人知在劫难逃,此刻竟迸发出无尽战意。
井上诞眼中也是闪过一抹兴奋。
只不过。
此时城下的明军虽是松散,没有攻城欲望,可军阵严整,并非奇袭能够取胜。
贸然出城,恐怕不用等明朝援军赶来,他们福岛城便被城下这些明军攻破。
“诸将稍安!”井上诞朗声开口,压下众人的声音后,煞有介事道:“倘若明朝大军率先赶来,福岛城虽不能守,可我等并非只有死路一条。”
压低声音后,井上诞继续道:“诸位都是各族头领,只要死守城池。等到福岛城当真守不住那一刻,本城主自会带着诸将逃出生天。”
“只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若是守城之时,有人胆敢不尽心竭力,纵然我能容的下他,其他部族的将士也容不下他!”
“城主大人放心,我等必将死战!”
听到这话,井上诞重重颔首,随即下令道:“我井上一族暂时驻守城池,其他诸将回营休整。”
“一个时辰后,左林将士接替守城!”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领命,各自离去。
只是此刻众人心中虽也有死守城池的决心,可对井上诞所说的求生之法却很是好奇。
“村上将军,城主大人究竟有何退路,能保全我等性命!”
“我岂会知?”
“村上大人说笑了。”
“野村副城主一死,唯将军与城主大人最为交厚。若将军不知,那便是没有什么求生保全之法了!”
见众人都很是好奇的盯着自己,村上也是无奈叹道:“我当真不知城主大人说的退路是什么!”
“不过城主大人既说有,那便定然有法子护我等周全。”
“届时明军大举攻城,我等只需拼死效力,想来城主大人必不会亏待我等。”
语罢,村上微微拱手,朝着自家营地快步走去。
见他果然不知,众人对井上诞所说的退路便也愈发好奇了起来。
与此同时。
待各族头领以及各族将士离开之后,井上诞当即下令道:“传我将令!”
“召集城中百姓,赶来北城。”
“凡登城作战,为军运送器械助战者,肉食供给,皆与武士同准。”
“凡藏匿城中,意图逃离者,与叛军同罪论处!”
不出半个时辰,近万百姓率先抵达。
井上诞安排其中男丁驻守城头,妇孺老幼则在城下等候,以备运送巨石、滚木。
当然!
召集这许多百姓前来,自然也要给些好处。
井上诞命人在城下搭上数十口大锅,里面放满了肉食。
只要登城作战,城下助阵的百姓都可随意取用。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不愿前来北城门的百姓,此刻也相继赶了过来。
因明军火炮昨日轰炸一日,他们家中的存粮也尽数毁于火炮之下。
哪怕南城方向完好无损,可粮食的价格一夜之间却翻了数十倍不止,寻常百姓自然没钱购买。
听说只要赶来北城门,甚至都不需登上城头,只需在城下运送巨石、滚木便能白吃白喝。
城中百姓自然纷纷朝这面赶来。
待到其他部族前来接替守城之时,城墙附近便已聚集数万人之多。
城头更是密密麻麻,站着近万名兵卒。
见此情形,左林统帅满脸惊喜冲井上诞道:“城主大人当真妙计!”
“明军见我城人数众人,必定以为我京师援军赶到,他们必定不敢轻易攻城。”
面对左林的吹捧,井上诞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道:“接下来劳烦将军守城,若见明朝大军赶来,将军当立时鸣金示警!”
“城主大人放心!”
微微颔首后,井上诞便带领井上一族朝营地走去。
而等返回营地。
井上诞将本族将士召至跟前,沉声令道:“若听鸣金示警,我族将士不需登上城头。”
“待金锣声响,我族将士拖延半炷香后,迅速赶至南面城门,与驻守城南的我族将士汇合。”
“那将军您.....”
“我为城主,自是要同其他部族一同死守城池。”
见身前将士面露担忧,齐齐看向自己。
井上诞语气轻松,淡淡说道:“诸将无需担忧,我自有脱身之法。”
“只是离城之后,却还有一事需要我族勇士暗中去办!”
“家主尽管说便是,我等性命皆是家主所有,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看着自己族中这帮老弟兄表情严肃,说话的同时甚至还往前凑了几步。
井上诞心中大定的同时,缓声说道:“与明相比,我朝军制实在差的不像话。”
“各族将士各自为营,无人统帅。”
“将令既出,却是不能令行禁止,实在可恨。”
“若我福岛城中所有兵士能统一号令,何惧城外明军?”
将今日来心中苦水一股脑宣泄出来后,井上诞大觉痛快的同时,继续说道:“出城之后,我族勇士当暗中斩首各族头领。”
“如此本城主方能收服各族将士。”
“不过此事要做的极为隐秘,若是败露,反倒不能收降各族兵士。”
“家主放心,我等必当尽心竭力!”
安排好一切后,井上诞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返回营中,暂作休整。
半日天光,转瞬即逝。
当太阳爬上头顶之时,安静了一上午的福岛城也再次躁动了起来。
伴随城上金鸣声响,各族倭人火速赶往城头。
而城外!
明军浩瀚,不见其尾,饶是远处山林之中依旧传来明军行进的脚步铿锵之声。
“正率兵攻城的是徐帅家的小子?”
听到邓愈这话,一旁的朱樉紧跟着道:“卫国公所言不错,正是允恭带兵攻城。”
“嗯。”微微颔首后,邓愈语调虽是漫不经心,却也另有深意喃喃说道:“徐家那小子从小老实本分,虽不显山露水,却也是个将才胚子。”
“想必将来定能承继徐帅衣钵,为国柱石!”
此话一出,徐达表情微顿,随即有些不满的瞥了邓愈一眼。
这王八蛋几个意思?
承继他魏国公衣钵有何不妥?为国柱石又能怎样?
他们这些老东西家的小子,哪个将来不一样要承继家中爵位,在军中担任要职。
怎的偏要在此时提及他家允恭!
邓愈这王八蛋偏在此时信口开河,是说他徐家两代军武,功勋过重。还是说他徐家长子风头过盛,锋芒太露?
虽知道邓愈没什么坏心思,可这不咸不淡的片汤话,终究是让他听来不太舒服。
同样!
听到邓愈这话,老朱自是笑而不语,自是不在意这几个老东西攀比儿子。
毕竟他们家的小子再怎么了不得,终究是比不过他朱重八的长子。
而汤和、李文忠等人却是表情各异,似看戏一般看着邓愈和徐达二人。
偏是此时。
朱樉还未听出这群老家伙间的言语机锋,此刻顺着邓愈的话继续往下说道:“几位国公有所不知,攻打福岛城,允恭作战最为勇猛。”
“今早便也是允恭率兵攻城,而且允恭更是身怀先登之勇,手举盾牌,为诸将先。”
“可惜福岛城防守太过严密,滚木、巨石如同雨泻。若非如此,允恭必率先登城,有先登之功!”
“这便是徐帅的不是了!”
邓愈压根不去看徐达,继续调侃道:“徐帅用兵如神,运筹帷幄。”
“怎的不教允恭兵谋战法,反倒让这孩子舍弃贵体,悍勇逞凶!”
“自然不如你家小子养的金贵。”本不想同他计较的徐达,此刻也出言讥讽道:“平日里闭口不言,好似个闷葫芦。”
“偏是在允恭、九江这些娃娃开口的时候,那对招子左右滴溜溜乱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当真是你卫国公府教导有方!”
“这.....”
知道徐达是在笑话他家邓镇凡事都不出头,邓愈一时竟憋得面色涨红,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
也是看见邓愈被徐达呛的说不出话来。
老朱心头笑意更盛,此刻不免嘲笑邓愈不会挑选对手。
和徐达打嘴上官司,他邓愈远不是对手。
“咳咳!”
轻咳一声后,老朱语调故作嗔怒,沉沉说道:“你们几个还真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小子领军攻城?”
“老二说了,福岛城坚,可有敢战者!”
“末将请战!”
徐达当即出声的同时,瞥了眼邓愈意味深长道:“咱家允恭正领兵血战,末将这个当爹的自要助阵出力。”
“上位,末将为右军统帅,何人出战该由末将定夺。”
见徐达、邓愈二人都已是国公统帅,此刻竟还跟早年一般争抢主战之位。
老朱也不惯着他们,直接道:“各自领军攻城即可,哪个能率先带兵攻下城内,哪个便是首功!”
此话一出。
徐达、邓愈二人纷纷驾马,火速领兵朝城下而去。
李文忠沉吟数秒,还不等他开口,却听老朱直接说道:“允恭也在前方军阵之中,你亦可领兵出阵。”
“多谢上位!”
李文忠拱手快步,生怕落于人后,忙挥舞马鞭,带领兵卒朝城下赶去。
而等赶至城下,他们三人所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叫上自己儿子,一并攻城。
原本只是他们这些当老子的私下比试,如今却也当真把他们自家儿子扯了进来,此刻好似这三对父子要争抢个头功。
“天德这脾气,还和先前一样!”
听到老朱这话,一旁的汤和也笑着点头应道:“天德从来都是这争强好胜的脾气。”
“只是鼎臣死后,军中需沉稳之人统帅大局,因此天德后来才隐忍老成。”
“真要说的话,咱们几人中也就数天德性子最为要强!”
此刻福岛城下战况虽乱,十数万明军将士齐齐攻城。
可隐约间却也能看出兵分三路,相互较劲。
而看到朱樉一直站在他们身旁,汤和想了想开口问道:“秦王殿下不用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待在此处,若想领兵,臣的万余将士可归殿下号令。”
见老朱此时也看向自己,就好像说他若想一同攻城,老爷子便也同他一起上去耍耍。
朱樉嘴角微微上扬,温声说道:“汤伯说笑了,论谋我不及九江,论勇我不比允恭,论心性沉稳不比邓镇,倘若论及行伍阅历我更是不能与蓝诚将军相提并论。”
“况且眼下攻克城池只是时间问题,小王若领兵上前,恐还要拖累其他将士保护小王。”
听到这话,老朱一时竟有种被打脸的尴尬。
毕竟方才若朱樉应承下来,他朱元璋也要带兵同自家儿子一并冲入敌阵,前去耍耍。
不过话说回来。
此刻老朱看向朱樉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惊喜。
他先前竟没发现自家老二也如此沉稳。
不争名,不恃勇,言词之中颇有定性,渐渐地倒和朱标愈发相像了几分。
“不错不错,殿下所言不错!”
对于朱樉的回答,汤和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短短几日,殿下能识他们几人,仅是这识人的本事便是他们几人远不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