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朱标怒喝出声,满朝文武包括蓝玉、朱棡二人齐齐跪倒在地。
下一秒。
只听朱标脚步铿锵,缓步走下台阶走到蓝玉跟前后,沉声质问道:“蓝玉!”
“你是想以前线百万将士要挟于朕?”
“微臣不敢,微臣岂敢啊,陛下!”
就在蓝玉面露惶恐,连声不敢之时。
却听朱标怒气未减,当即下令斥道:“梁国公蓝玉朝会对言无状,依仗军功,目空一切。”
“传朕旨意......”
朱标还未说完,一时间李景隆、邓镇等勋贵二代,以及在场所有武将齐齐出声劝阻。
哪怕朱标还未说出打算惩治蓝玉。
可倚仗军功、目空一切,便是武将的头等大罪。
纵然众人皆知朱标倚重蓝玉,可眼下无人怀疑朱标壮士断腕的决心。
即便是废黜蓝玉,在场众人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陛下三思啊!”李景隆向前跪行两步,忙出声道:“梁国公虽言语无状,可话粗理不粗。”
“倘若末将见有外邦使臣诋毁我朝不予惩戒,家父还朝定会打折末将的腿。”
“求陛下明鉴!”
“求陛下明鉴~”
见一众武将求情之下,朱标仍无所动。
李善长想了想,也跟着说道:“还望陛下三思,我朝军武昌盛一因将士勇猛,二来便是军中将帅都是些吃不得亏的性子。”
“如此我朝军武才能似眼下这般昌盛。”
“方才梁国公所言,当真是话粗理不粗。”
“旁人不知,韩国公亦不知晓?”
听到朱标冷不丁有这么一句,李善长神情一顿有些茫然问道:“陛下,老臣不知什么?”
“眼下爪哇使臣被晋王殴打,我朝纵然处置公正,也会被他国诟病有偏袒之意。”
“至于什么爪哇使臣诋毁我朝在先,仅凭晋王一面之词朕如何能信?”
被朱标这么一说,李善长长舒口气的同时,笑着开口道:“如此便也简单,陛下不如召诸国使臣当庭对峙。”
“诸国使臣若真有诋毁我朝在先,料想圣驾之前他们也不敢抵赖!”
“传!”
见朱标没有犹豫分毫,当即便传召各国使臣。
李善长这才明白朱标本意便是要传召那些藩国使臣当庭争辩。
至于方才假意训斥蓝玉,也无非是提前定好同仇敌忾的调子。
毕竟朱棡虽也历经倭国之战,可说到底在驻守京城的武人之间少有威望。
而蓝玉却是不同。
大明战功赫赫的梁国公,倘若不是死在战场,失于兵败,反而折戟沉沙乃是因他国使臣弹劾。
此事说将出去,大明武人的脸还不被丢尽?大明武官岂不是要让他国之人笑掉大牙?
不仅如此。
朱标有意显露袒护他国使臣之意,为的也是给朝中文臣一份敲打。
今日之事,不仅关系武将。
倘若待会廷辩之上,朱标当真因他国使臣缘故罢免蓝玉梁国公之位,削其军职,甚至还惩处晋王朱棡。
那今后但凡接待他国使臣的文官,日后也要仰人鼻息,看他国使臣的脸色行事。
朱标这步以退为进的棋,走的当真玄妙。
只是李善长看来却觉有些可惜。
为了让文武同心,朱标隐有自污其名,此法当真有些折损朱标这位新任帝王的威严。
片刻过后,诸国使臣相继入殿,齐齐跪拜。
朱标刚吩咐众人起身,却见安南使臣黎恒率先拜倒道:“臣安南使臣黎恒启奏大明大皇帝!”
“黎恒?”听到此人名姓,朱标双眸微缩,不免警惕了几分。
要知道,眼下安南乃是陈氏掌权,古称陈朝。
后永乐年间,大明派兵驻扎安南,得实际掌控。而安南黎利发动蓝山之役,将明军赶出安南。
也因永乐年间,大明重心一直都在北方。
所以便也承认了黎朝的藩属国地位,倒也没有继续派兵驻扎安南。
如今这黎恒,想来便是那黎利的父辈、爷爷辈。
“臣黎恒拜见大明大皇帝!”
“大皇帝明鉴,昨日天朝晋王殿下以宴请为由,接见我等。”
“然席间却逼迫我等各国发下令旨,强迫我朝藩商与天朝朝廷贸易往来。”
“我等稍有不愿,晋王殿下便大打出手,致爪哇使臣重伤!”
黎利说着,几名夷人样貌的侍卫便将爪哇使臣抬入大殿。
即便能看出那爪哇使臣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多有伪装,可鼻青脸肿的模样,却也能证明昨日朱棡没有留手。
“还请皇兄明察!”
安南使臣黎恒还准备出声,一旁朱樉却随即打断道:“臣弟几人本是问询诸国使臣,为何各国藩商来我大明不愿与我朝廷贸易。”
“臣弟几人绝无逼迫之意。”
“晋王动手,也是因爪哇使臣出言不逊!”
就在朱樉准备将爪哇使臣的话一五一十,尽数转述之时。
此刻朱标却抬手打断道:“秦王稍安。”
“安南使臣,昨日你也一并在场,不知可听到那爪哇使臣对我大明出言不逊?”
“这.....”
当听到朱标问及自己的一瞬,黎恒第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很明白朱标这样问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也就在黎恒沉吟不语,大脑急速运转之时,却听朱标缓步走到跟前,语调极其温和说道:“昨日之事,朕不曾在场。”
“若我朝众人言说,怕有不实,也算屈了你等使臣。”
微微一顿后,朱标提高音量再次重复道:“安南使臣,昨日爪哇使臣出言不逊,你可尽听?”
当朱标声音落下的一瞬,黎恒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哪怕眼前的朱标极尽温和,可那双眸子之中却满是阴沉,甚至打眼一看便知道有什么大的企图。
“外臣.....外臣尽听!”
听到黎恒这话,身旁其他几名藩国使臣不禁面露诧异,抬眸望去。
然而面对众人那目光,黎恒却依旧不以为意。
这些人哪里知道朱标的阴险!
倘若他谎称不知,那便是不诚。于大明境内便也算的上是欺君之罪,罪当处斩。
况且朱标虽嘴上说着为维护藩国使臣,不听信大明臣子所述昨日之情。
可说到底。
朱标又怎么可能不去问询朱樉、朱棡他们。
昨日的事想要隐瞒,那自然也是隐瞒不住!
“外臣昨日席间听的真切。”
“爪哇使臣醉后的确出言不恭,可外臣以为.....”
就在黎恒准备顺势遮掩,将矛头对准殴打爪哇使臣的朱棡之时。
此时却见朱标眉头一挑,语气玩味笑道:“朕倒还想听听,爪哇使臣如何出言不恭。”
“这......”
此时黎恒这才闹明白,朱标哪里是想要维护他们这些藩国使臣。
朱标摆明了就是要抓住使臣不恭大做文章。
也是看到黎恒面露纠结,半晌无言。
朱标脸上温和瞬间消失,转而看向朱樉道:“秦王,给诸位使臣回忆回忆,也让我朝众人都听听。”
“看看昨日爪哇使臣如何不恭!”
“是!”
明白朱标的意思,朱樉转身面向众人。
一队眸子略带鄙夷扫视眼前这些藩国使者,当目光略过那惺惺作态的爪哇使臣之时,朱樉冷哼一声,随即朗声道:
“昨日宴中,何止爪哇使臣对我朝出言不逊!”
“本王与晋王、燕王提及诸国藩商宁可耗时耗力,寻找我朝民间商人往来,也不愿与我朝廷交易之时。”
“诸国使臣表情奚落,言说我朝好勇斗狠,恃强凌弱。”
“藩商若与朝廷交易,我大明朝廷既得钱财必兴兵征讨诸国。”
“放肆!”就在朱樉声音落下的瞬间,李善长首当其冲,当即冲黎恒等一众使臣出声训斥道:“我朝素以仁爱治天下,对邻邦诸国也是以诚相待,怀柔为先。”
“尔等如此诋毁我朝圣君圣主,仅凭此言便足够将尔等枭首示众!”
一时间。
在场的大明官员个个表情厌恶,饶是文官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怒意。
见此情形,特别是听到李善长要将他们枭首示众,黎恒等藩国使臣的脸上不免露惊慌之色。
可也就在这些藩国使臣惴惴不安之时,却听朱樉语气不善,继续说道:“韩国公终究是不知诸国何等狡诈!”
“诋毁我朝不算,这些使臣竟严令各国藩商不得与我大明朝廷贸易往来。”
“甚至定下国策,凡是有海外藩商从我大明朝廷处购买货物,货船抵达他国国境之时,任谁都可自行扣押。”
“晋王之所以殴打爪哇使臣,也是那爪哇使臣欺我朝太甚。”
“不仅联合诸国禁止与我大明朝廷通商,更是劝说诸国使臣不得将各国货物运至我朝。”
“有此先例,是不是用不了多久。爪哇便敢联合诸国,一同对我朝用兵?”
随着朱樉怒斥声落下,黎恒等藩国使臣哪里还顾得上弹劾晋王朱棡,此时一个个尽数跪倒在地,言说绝无不敬大明之心。
而那爪哇使臣原本还是奄奄一息,不能起身。
听到朱樉言说爪哇有集结他国进犯大明的瞬间,那人却也不顾伪装,忙爬起来跪在朱标跟前。
可不等他开口,却听蓝玉率先请命道:“陛下,诸国辱我太甚。”
“末将纵有死罪,敢请陛下允准末将率领大军,踏平诸国。”
“死于战阵总好过被这些崽子弹劾置死!”
此话一出,黎恒等人压根闹不清楚状态。
蓝玉的威名他们还是听说过的,他们这些使臣也多少知道些分寸。
即便他们本意是打算弹劾身为晋王的朱棡,但他们可从来没想过激怒大明武将,更没想过得罪蓝玉这位大明战神。
“蓝将军.....”
不等黎恒出声辩解,紧跟着在场武将齐齐请战。
那架势大有明朝要在今日和诸国撕破脸面,一同开战之意。
见此情形,黎恒等人也不由心头战栗。
哪怕他们人数众多,哪怕他们起初也认定明朝大军均在倭国,难以分出人马应对诸国。
可眼下见大明武将个个无所畏惧,那嫉恶如仇的模样恨不得立时砍下他们的脑袋,战前祭旗。
此时黎恒等人自然也有理由怀疑大明当真还有后手,有同时与诸国开战的底气。
“大皇帝明鉴,外臣等绝无此心......”
“绝无此心?”
不等朱标开口,李善长继而斥道:“若无诋毁我朝之心,为何不准你国藩商与我朝廷交易往来?”
“若无暗中勾结,意图犯我大明,尔等为何约定藩商从我朝廷处购得货物,任谁都可随意扣押?”
“陛下!”李善长转向朱标,拱手沉声道:“老臣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
“然老臣愿随梁国公大军,一路征讨不臣不义之国。”
“我大明自建立以来,还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伴随李善长声音落下,刘伯温、詹同、高启等老臣心念微动,随即也紧跟着请命。
也是看到这些个老臣纷纷请命,年轻一辈的文臣中,詹徽率先反应过来,随即带领一众官员齐齐跪地,一同请命。
一时间。
奉天殿上,大明所有文武百官纷纷请命。
战意昌盛,大有横扫寰宇,诸国归明的雄心壮志!
与此同时。
当看到朱标眉头微皱,似思量过后已然下定决心开战。
黎恒忙匍匐跪地,扯着嗓子请命道:“启禀大明大皇帝,他国或有不臣天朝之心,然我安南并无不恭之意。”
“大皇帝可还记得天朝征讨吕宋之国的百十万石粮饷,乃是我安南所献?”
“嗯....”朱标简短思量,微微颔首道:“的确,安南素来恭敬,想来安南使臣也是受他国胁迫,这才不准国内商贩与我朝廷通商。”
“正是正是!”
黎恒忙点头道:“外臣此来天朝一为出使,二为请陛下开恩,准臣购得天朝之物。”
“外臣银两都已备好!”
看着黎恒那满是谄媚的笑容,其他等国使臣虽面露鄙夷,眼下却也一个又一个言说并无不恭大明之心。
一个又一个抢着要从大明朝廷处购买货物。
眨眼的功夫。
原本还憋着口气,想要结合起来向大明施压,打算让朱标惩处朱棡的各国使臣,此刻竟也瞬间转了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