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原地小跳：
“当然是去啊！赶紧的，听说今早进货。”
去年夏天开始在昆有根带动下，手上开始有零用钱的顾倩倩多了项新嗜好：收集晶卡。
晶卡，说白了就是因瑕疵、所记录音画过期，甚至滞销等各种原因降价的垃圾留音简。
现阶段修仙界对留音简应用已相当广泛。
最常见为记录时事要闻类的，例如抓拍到他们全家在月蛮城偷取黄泉镜那枚。
更有脑筋灵活者或处心积虑或机缘巧合摄下五花八门精彩片段：
某某成名剑客斩杀妖物、高级乐修演奏现场、奇形怪状的稀有妖物……
其内容甚难进行后期剪接、配音等，故整体形式结构更接近短视频而非电影。由于涉及面宽雅俗共赏，大小城镇蔚然成风寄售店铺遍地开花。
信息流通更新均迅速产生海量淘汰品，即晶卡，贱卖后仍有机会成为半大孩子心头好。
极乐坊处于有根这年龄阶段的，无论男女谁若没收上几枚出门都不好意思同人打招呼。淘货、交换、攀比……类似另个世界曾经的圣斗士扭蛋、小浣熊水浒卡、爆款弹珠。
晶卡虽小，刻录的却是货真价实各处发生的热点事件、人文风俗、特异景象：
北国冰原雪象疾驰、地底深渊熔岩恶魔、黑暗中闪幽幽光的无边花海……应有尽有。
向来卖最火致抢手的非剑修衣衫飘飘一剑东来莫属，又或者高颜值女修环肥燕瘦、男修可盐可甜。
——总之要么看脸，要么看打斗。两相俱全？那就更好！
顾倩倩近期疯迷残剑锋年轻一辈翘楚柳时筠。
为啥？
人帅、剑快、眼神够冷！
酷毙了，纯天然冰山大美男！某人桃花眼ING。没想到两辈子叠加好几十岁，又追了回星。
旁边有根再等不得，火急火燎转身先跑：
“说不定有南蛮仙对决鬼僧，去晚别又买不上。”
他更偏爱角力扭斗拳拳到肉，甭论漂亮与丑只管打得过瘾。南蛮仙是个秃头矮子、褐黄牙，鬼僧面色灰暗、奇瘦、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不得不说，男生女生关注点间差着几个银河系。
顾倩倩追上去：
“赶紧的赶紧的，去晚又被横琴街那帮兔崽子抢光了。”
横街属于坊内商业街，住那片的少年们帮衬家里、邻里间打小零工，手头活钱多。
她愧疚于自己拜师、上各种补习班等已耗费重金，再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有根情况则属于要也没人给。家中子女甚多却仅靠父亲一人固定收入外加少量房屋、土地租赁，钱银甚紧。若每个孩子都这样伸手还得了？
于是他俩买晶卡唯有指望愣生生省下饭费、搭车钱，自然捉襟见肘更得精打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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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柱香的时间后。
中央大街旁分支的东西走向二、三级较小街巷。
有根嚷嚷着窜进临街小店：
“漫天神佛保佑，今天手气要好……”
顾倩倩紧随其后，嘴上叨叨：
“柳时筠，暮云千山……哪个都行，千万别都卖光。”这俩都是剑修新秀，巨帅*罒▽罒*！一冰山一暖男。
店子临街脸面不大，夹在出售成衣店和木器的商铺中间。门外没竖幻象广告箱，人多高的单薄木牌糊白纸，其上大小字体以红黑两色写满顾客招来。光看用词都觉得挺劲爆：
“古西牛贺州局势一触即发！多方妖王实力揭秘！！”
“天音阁秋分日歌乐祭完整现场八折，新！”
“枯银天魔留影！世人首次得见，稀有！！”
呵呵，浓浓的地球不正规小电影院、二手书籍批发档味道。
——中央大街上也有性质相似的店铺，富丽堂皇得多，却远不是他们这种淘换晶卡小孩消费得起的。
进到内部也非方方正正结构，估计原本租的铺面便曲里拐弯。不太宽畅的走道铺简单水磨石砖，没家具。
顾倩倩昂头，目光所及的五六面墙从房梁以下到膝盖高皆密密麻麻敲满钉子。每颗钉上均以红线穿有片半扎长、四五厘米宽的光面竹板。竹板顶端画个醒目的彩色圆点，其余位置刻满蝇头小字。
那是未开过封的留音简：
两块经特殊加工的微弧形长方竹片严丝合缝，对开扣拢一枚留音简进行固定。外壳上文字是内容简介，圆点颜色代表售价。
最便宜的标注为白色，也叫白板。视店铺不同而差异，单枚售价七到十五铜子，也就勉强回本材料本金。若非因发行量过大严重滞销的陈旧新闻类，则多为初学者所出次品。毕竟谁又不梦想拍摄到举世无双的珍稀画面，从此一朝暴富？
其次是绿圆点，绰号草头，五十铜子起步。多数信息过气或早已广为人知、无太大鉴赏价值。
再往上，湛蓝，银币计价。
……以此类推。终归是收录内容决定所值，同个地域价格浮动不大。
未过期的及时新闻顶款非纯色圆点统统为抽象图形，且集中放置独立占据整副宽阔墙面。从图形花样可辨别出版组织，类似商标、家徽的作用。
她跟在爹妈身边看过多回，感觉有点前世各台新闻联播那么个架势，单缺了字幕、播音员旁白。内容的注解均写明在外包装竹壳上。
论公信力，魔道辖下诸区域首属天枢阁、神机寮两家，徽号分别是水波纹白梅、方格底金钱。极乐坊本地信息较及时物廉价美的就是听风小筑，标记为圆环配绿笛子。
顾倩倩以目光收索。
即便再着急淘晶卡，每次进店她定要瞄眼时事。源于老爹教导，也源于自身上辈子经验。
除了新旧到货，墙面上还见缝插针贴挂许多白纸条临时广告语：
“九折！”
“残剑锋司徒相残内幕，耸人听闻！”
“联姻还是开战？生死一线！”
“御兽场瘟疫！”
“妖族屠村，现场惨绝人寰！”
唉，这广告闹心，光瞅瞅都知道天下多不太平，危机四伏。
但也不必反应太大，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都是正常人、事刻录进留音简如何卖得出钱？跟打开网络新闻觉得地球明天快毁灭了同个道理。
视线稍偏。
“买一送三！”
“红船八美，艳压！”
“再世天仙，晓曦仙子出浴图！”
……
呃，出浴图是个什么鬼？顾倩倩习惯性扁了扁眼睛，即便早已见怪不怪。
此类麻雀大的店子素来小黄片与正经报纸、阅闻、鉴赏类……同卖，只是开车的价钱偏高，为防盗多放置于上半部近房梁处。
毕竟大名鼎鼎的极乐宗可是以风月行业昌盛闻名于世。但凡客观您荷包足够厚实甭说影像音画，咋样的真人版寻不到？
店铺尽头层层叠叠竹壳留音简构成的洞窟最深处，有块突出柜台。
档主兼小二兼保洁正斜在柜台后躺椅上，右侧冷光源灵石灯，手上一卷旧书，也不知道在看还是打瞌睡。
他背后那面墙竹牌零落稀疏，却全标的黑点：最高价。
甭说半大孩子，甚至很多成人都买不起更没买的必要。但并不妨碍顾倩倩每每凑近狠看两眼，满脑子瞎猜其中内容。
除此之外，听闻还提供打探消息服务，必须私下接洽。
底层低阶情报贩子？感觉像。
有根目标清晰，已率先闷头扎进店内紧靠门口横摆着的几只巨大柳条筐寻宝，发出清脆磕碰声。
筐内横七竖八塞垃圾似的堆满了改过标价的便宜竹牌，多到仿佛随时可能坍塌，所以翻找起来要非常小心。
即便现在均为白板，但透过潦草白漆仍可多少窥见原本的底色。
多数青绿，湛蓝渐少……罕见黄标，红色半只也无。
斑驳的新闻类倒不少，就像过期充作废纸论斤卖的报纸，值得收藏、日后价格能飙升的实属罕见。
虽然机会渺茫端靠运气，但万一真能淘到点什么呢？外加得以窥探宽广的成人世界这条，便轻易吸引得手上没几个零花钱的青少年们频频光顾。
唯有勤跑，才能扩大机会淘买到心头好。
顾倩倩正准备加入有根翻找，临扭头时视线不经意扫过。
“祸起萧墙？夜明埠沈五监斩十三！”几个大字突然撞入眼帘。
夜明埠沈五？
沈孝秀！
她心头咯噔狠狠一跳。
记忆中铺天盖地的风卷黄沙、庞大肥虫样沙蛹车、轻飘飘通缉单、温柔又善良的神仙姐姐、夜晚漫天绯红、盖着被单离了万寿须冷冰冰的沈冲……
五年了，好快。
十三，夜明埠城主沈维众多义子中的老幺，捡麻雀送给沈冲的“十三叔”……
顾倩倩眼前依稀浮现出个圆脸年轻人笑嘻嘻的模样，叉着腰。不算熟，却也这里那里见过七八次。
甭管其从小得沈孝秀相救、收留的传闻真不真，但这两人亲厚胜于同胞手足是有眼睛人都能看得出的。
现在老十三死了，被处死，负责监督行刑者居然是沈孝秀？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啥？
顾倩倩认真又过了遍，确认写的是监斩而非劫法场，于是下意识想到个名字：
沈维，他俩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