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延绥镇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难道是蒙古寇边了吗?
虽然漠南那旮沓早在天聪汗那会就归顺了,但是这帮子七零八碎的部落,想要完全约束住也不可能。
这帮穷鬼,十有八九又是冬日里的白灾饿死了太多的牲口,活不下去跑来边镇送死来了。
陈极新、王一正二人也是一脸惴惴不安,他们还指望着从延绥拉点兵过来帮着打蓝田呢,不会榆林那边也出什么事了吧?
“念吧!”傅喀禅一个满人,汉话也说得,但是这汉字写成的战报,那实在是不认识。
正好巡抚、提督都在这,陕西这地的朝廷大员汇聚一堂,好好听听这蒙古人又在北边闹腾个啥。
“延绥镇总兵报贼军事。本月初,有山西绿营官兵自河曲来,言贼军大起。。。贼军众盛,传闻不下十万,且武备齐全,多为骑兵,大半着甲,披铁甲者不下三成。。。今大同、朔州、忻州诸地俱陷于贼,延绥震怖,望省城早日发大兵救援为盼。不然,延绥危矣。”
传令兵念完,提督和巡抚面面相觑,然后又一起看向西安将军。
傅喀禅这会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十万大军,就算塘报夸大的厉害,打两个对折也有个两三万。
六成披甲,还多半是铁甲,老汗当年接连攻破辽阳、沈阳,得了明军大批装备后,也未必能拿的出这么多甲。
现在你告诉我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一股贼兵,甲坚兵利到如此地步,你还不如告诉我鸡蛋里蹦出个海东青来的真实。
既然如此,那只能说明这些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难道是这帮汉儿串联起来想要搞事情?
傅喀禅狐疑地看向王一正和陈极新,旋即又暗暗摇摇头。
不可能,不至于。顺治头几年那会,闯军余孽、大明死忠在陕西甘肃掀起了那么大的声势,西安都岌岌可危,诸多绿营兵也没有叛变,没道理现在天下抵定在即的时候想不开非要凑上来送死。
罢了罢了,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不管是不是,让儿郎们精心点,总是不会错。
既然决定了,傅喀禅看向巡抚、提督:“二位觉得应当如何答复啊?”
这塘报本来就是拿给二人的,傅喀禅这西安将军一般只是抄送一份,知晓即可。
巡抚又看向提督,这是军事口的事儿,还得省军区司令先整个建议不是。
王一正也是一脸懵。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哪能意识不到这塘报的匪夷所思。
蓝田的贼人已经够反常识的了,好家伙,这大同的更是离谱到家了。
“大人,这,这不合情理啊!”王一正拿过塘报又仔细看了一遍喊道。
巡抚虽然是个文官,但也是有一定的军事权的,陈极新又是战乱年代出来的人,对基本的军略还是知道点的,自然也看出来了塘报内容的矛盾之处。
正因为如此,陈巡抚没了主意,看向傅喀禅试探性地问道:“大人,这塘报诸多诡异之处,着实让人难以理解,不如先放一放?”
先不说塘报真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蓝田前后扔了三千多人,省城空虚,若要救援延绥,只能劳动满洲大兵,可顺军余孽在侧,陈极新还指着八旗兵救命呢,怎么有余力去管这一茬。
而且,人家八旗大爷不轮不到他一个巡抚来指挥,想不想出兵,往哪个方向出兵,还得看西安将军心情。
“延绥之事,巡抚自拿定主意便可,何须问我一个西安将军。”傅喀禅虽然是个武夫,但也不是傻子。
你西安巡抚的事情问我搞毛啊。我可不会帮你揽着。事态明了之前,西安八旗当做好防备,小心被人暗算。
“那蓝田这边?”巡抚小心翼翼地问道。延绥那边肯定是抽不出身救援的,况且榆林离此千里之遥,急也急不来,可蓝田之事却缓不得。
西安腹心之地,长期沦于贼手,像什么话?况且此处不靖,若延绥塘报为真,又如何有余力北援。
这事却不能推辞太过了,各地驻防将军虽然主要是为了监视当地绿营,但也有作为地方总预备队扫清叛乱的职责。
蓝田紧挨着西安,傅喀禅也不敢坐视不理。
“这几日派人多打探打探,看看蓝田的贼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还有山西那边,实情到底如何,都捋个清楚。我这边整备兵甲,待一切明了,便出兵平叛。”
傅喀禅决定先拖一拖,至少得知道各路贼军的详细情报,省得一不小心被人里应外合合伙阴了。
得了西安将军的承诺,陈极新也稍稍安下心来,又商议了一番,带着罪官王一正告辞。
这几日里,少不得集结各县分守兵马,准备平灭蓝田贼军,至于延绥那边,当然是勉励一番,要求当地守军守备要地,一有险情,八旗天兵不日即将发兵支援云云。
接下来几日传来的消息却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先是山西境内陆续有确认消息传来,大同贼军打着大唐旗帜,贼首为李姓,众数以万计,装备豪奢之极,弓刀枪盾齐全,战兵多铁甲,纵辅兵亦多着皮甲,携弓矢,随军马驴极多,大车辎重不可胜数。
有如此雄兵,因为姜镶叛乱而撤去五尺城垣的大同城被一鼓而下倒是不算稀奇了。只是到现在为止,这贼人是怎么来的依然没有搞明白。
绿营兵本来战力就不咋地,稍微能战的又被抽去了南边,剩下的歪瓜裂枣面对来势汹汹的唐军早就吓破了胆,能远远看个大概已属不易。
就这些情报,很多时候还是靠假扮百姓才得来的。
绿营兵有几个有那么大能耐敢顶着武装到牙齿的敌军斥候贴到大军近前打探消息。就算是有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必要啊,人家只是混口饭吃,每月一两银子而已,哪里值得这般卖命?
也就是跟唐军语言交流不顺畅,不晓得他们还招不招人,不然那边大旗一立,这边大清的绿营兵就会呼啦啦转换阵营。
看人家那装备,那精神头,连辎重队拉车的脸上都有油光,显然伙食不错,没有一定的肉食保障,也养不出这一身疙瘩肉来。
这么有前途的势力,当然不是大明、大顺那种穷光蛋政权可比的,但凡这两家公司有人家大唐股份有限公司一半的后勤保障能力,大家伙也不至于应聘到满清集团拿一份勉强糊口的死工资。
眼瞅着山西的形势越来越危急,甚至临近西安的韩城龙门渡都传来消息,山西首府太原消息断绝,附近的汾州府都出现了敌军游骑。
看这形势,山西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境沦陷于贼手。
山西境内没有八旗驻防,绿营兵也只有可怜的两万人,远不及陕甘,战力更是堪忧。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唐军,根本无力抵挡。甚至,那些靠不住的汉儿军只怕已动了改换门庭的心思了。
山西事紧啊。可还没等傅喀禅多加感慨,榆林那边又有坏消息传来。
内蒙古锡林郭勒地区突然出现一股势力,称元军,首领号薛禅汗,为元世祖忽必烈降世,拥众数十万。
锡林郭勒、察哈尔、乌兰察布、土默特诸部盟均已沦陷,伊克昭盟危在旦夕,东边的哲里木盟和昭乌达盟只怕也难以幸免。
蒙古部落对大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蒙古高原上崛起一股新势力,不仅大清核心力量八旗军少了一大块,附庸蒙古诸部所提供的炮灰军也指望不上了,更可怕的是,还需要抽出大批军力防备北疆。
这对于满清政权来说,简直是致命性的。
就在傅喀禅差人验证消息真伪的时候,河南也出事了。开封府左近突然出现大股敌军,同样数以万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个河南首府,而后分兵四略,不过十数日间,半个河南不复为朝廷所有。
可怜偌大的河南省,不过区区万余兵力,这么点人,还要担负差役、屯戍、河工诸多任务,哪里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很快,整个河南乱成一团,也没有什么人想起向陕西示警。所以开封虽然距离西安要更近些,但是消息反倒比大同、锡林郭勒更慢些,一直等到敌军打到洛阳附近,西安这边才从河南逃亡过来的富户口中得知这事。
再有一两日,消息明确了一些,河南贼军打着大宋旗号,贼首赵姓,同样是盔甲鲜明、士饱马腾的精锐。贼军西来者不过二三万人,大部似乎奔山东而去。
陕西、山西、河南、内蒙古,四个地方的贼军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傅喀禅的大脑袋瓜子开足了运力,依然算不出来贼军的底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点是肯定的,蓝田的贼子绝不能再放任了,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掉,这样才能专心应对可能杀来的其他几个方向上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