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淳风尚未起行,便收到了康熙皇帝驾到的消息。
玄烨同志刚一赶到,便要举办宴会,为大唐使团接风洗尘。
面对清国最高统治者的请帖,武妹儿也不好意思驳了人家面子不是。
于是,在简陋的天津皇庄,相隔千年的两位历史巨头实现跨越时代的会面,一起畅谈唐清两国“伟大的友谊”。
身穿五爪团龙明黄朝袍,头戴镂空东珠金佛夏朝冠,脚蹬高底细棕皂鞋,康熙皇帝的一身着装可谓是非常正式了。
对面武媚娘的装扮也比赶路时庄重了不少。上着浅绿薄衫,下着红绿间裙,肩搭赤黄帔子,头戴花钗,身着大袖襦衣,足踏高头履。
再看其面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嘴角微微上翘,一双桃花眼当得起一个媚字,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魄。
下面的满洲勋贵们整日里在八旗自家的小圈子里打转,连皇帝的后宫都多有歪瓜裂枣,哪见过这等尤物,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主座上的贵客挪不开眼睛。
对面的麻子哥也不禁在心中感慨,怪不得能把高宗皇帝迷的神魂颠倒,果然有倾国倾城之相。
武家娘子却在心里头给在座的满洲贵人们打了个大大的叉。
这什么康熙,一脸麻子,瘦瘦小小,穿上内增高还未必比得上自己,实在跟武威的太宗皇帝没法比。
下面一排帝国高官勋贵也是,没见几个能看的,便是有那么一两个帅哥,配上丑陋的朝服和金钱鼠尾辫,也是让人不忍直视。
麻子哥不晓得女帝的心理活动,只是热情地找着各种话题:“天后既为唐使,为何不走蓟州入京师,却要绕道天津卫这等褊狭地界?”
如何称呼是个大问题,以武则天的身份,怎么叫都有些别扭。武才人?武皇后?大圣皇帝?
思来想去,还是按照二圣临朝时的尊称。李治为天皇,武则天称天后便是。
武则天微笑答道:“则天至此,乃是为了送太史李淳风南下。”
玄烨问道:“可是与袁天罡共作推背图之李淳风?”
“没错,”武则天右手摊开,往下首处一指:“李太史阅遍数学物理仙书,意犹未尽,想要不远万里,西去欧洲地界,寻得大贤,学那微积分之术。陛下以为壮,遣则天为其送行。先乘海船至江南、岭南地界,适应下风浪,而后寻得夷人船队,西行求道。”
顺着目光望去,一名将近五旬模样的老者叠手微微一礼,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李淳风了。
康熙点头示意:“李先生好志气,只是这数算一道,虽然精妙,于国事却无甚大用,又何必冒此奇险?”
老康自己就是个数学爱好者,虽然没有后世营销号吹嘘的精通微积分那么夸张,但也妥妥有个初中生的水准。
但学习数学只是麻子哥的个人爱好,在康熙看来,这东西,不足以治国,又不能教化百姓,没啥大用。
李淳风坚定道:“算学之术,乃天地至理。天文、历法、绘图、丈田,乃至日常买卖,皆离不开数算之道。仙子既然将此册遗诸朝,定有深意。淳风不才,愿浮海究其根源。”
康熙点点头,罢了,你愿意去我也没必要拦着。
又转向武则天道:“仙子一路行来,观我朝风物如何?”
言罢,一脸希冀地看向武媚娘。
在被诸多中原王朝鄙视后,老康也颇为郁闷。
大清尊孔崇儒,我本人又是精通古籍的,怎么就成了蛮夷了?
好面子的麻子哥希望武媚娘能给大清国一个公正的评价,最好是像陈庆之夸北魏那样,来一段“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此中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并在中原,礼仪富盛,人物殷阜……”。
这你让我怎么接话?说你大清国满汉不通,八旗子弟居于内,汉人隔离在外?还是柳条边大法,辽东之地禁绝汉民?或是剃发易服,中原尽腥膻?
武媚扯了扯嘴角,尽量露出一个礼貌的表情:“则天一路行来,清国之民风可用两个字概括,‘暗弱’。”
“官道上看不到一个策马之人,只有商贾鞭打驴骡;乡间找不到一个靶场,只有农夫卖力耕作;富裕人家的子弟整日里寻章摘句,却从未见在演武场上摆弄兵器,打熬气力。”
大唐使团中的诸位也一个个或手抚髭须,或眼神挑衅,面露轻蔑之色。
宁远一战,虽然大唐率先退出战场,但健儿们并不服气。
而今看到遍地文弱之风,更是觉得这大清不过如此。等过几年大炮火枪备好,再报宁远之仇。
麻子哥也是面露不愉之色。我是让你来捧场的,你倒好,吃着喝着还不给主人家面子,懂不懂礼貌啊?
下面的奴才看到主子不快,也一个个义愤填膺:“文弱的那是你们汉人,俺们满洲勇士可都是弓马娴熟,京营护军开八力硬弓者万八千人,如此强军,谁人能及?”
这边唐使武官嗤笑道:“八力弓,很强吗?今日使团中的文士也有几人开得。我大唐北地男儿有此能耐的数以十万计,却不知清国八旗又有几人?”
“说汉人文弱,哼,那是他赵宋、朱明无能,在我大唐,士饱马腾,甲坚兵利,周边夷狄,谁敢称胜?”
“再厚的甲,可敌得过我八旗炮队的铁弹?便是开得十二石强弓,我满洲火器营的铅子打过去还不是一具尸体?阁下纵然大言,宁远城下败退的却又是哪个?”自知冷兵器比不过唐军的清国高官开始吹嘘自家火器。
“够了!”奴才们站出来为自己挽尊,麻子哥很欣慰,但眼下康熙并不想和唐国交恶,没必要闹得太过不愉快。
不说自家老爹还在唐国手心里攥着,单就眼下的国际形势就不允许他这么任性。
“清唐两国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再次转向武则天,圣祖老人家一脸和善:“两国相争,实为不智之举。不过是秦宋和那蒙元得利罢了。”
“想那祖龙何等天纵之才,平灭六国,开创帝业之先河。一旦整合国内,东出山西,实为唐国之心腹大患。更何况还有南边赵宋觊觎,北边蒙元劫掠。”
“尤其是元世祖,竟异想天开复活了自家老祖。成吉思汗可是个嗜战狂人,当年南侵完颜金国,第一场大仗野狐岭之战,便是在如今唐国的宣府地界。”
“此等危险人物,你我两家当小心戒备,共同抵御。”
铁木真吗?的确是个战争狂人,但,关我大唐何事?真以为拉出个野狐岭就能离间唐元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了?
成吉思汗好战不错,但一代天骄岂会是个政治白痴?
武则天面带微笑,友好回应道:“清帝所言甚是,你我两国自当和睦相处,免得鹬蚌相争,平白让他国得了好处。”
“不过这元国嘛,亦是我大唐友邦,与我国相善,又何须过多防备?”
“清国与蒙元交恶,非我大唐所愿见到。若是国主与元帝二位有需要,我们愿意居中调停,化解两国间的矛盾。”
对于武氏一番话,康熙倒是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本来也只是拿铁木真给蒙元上点眼药,他唐国既然不接,那便罢了。
只要能实现两国交好,目的便达到了。
铁木真复活后,整个蒙古草原都来了场大地震。
原本坚如磐石的科尔沁部落竟然都发生了些许动摇。
帝国基石八旗中的蒙古兵说不得也会有些二五仔跟元国那边暗通款曲。
毕竟成吉思汗作为蒙古族的缔造者,其威望之高,都快赶得上长生天了。
眼下满清携大胜之威,尚可压住涌动的暗流。
一旦日后受挫,哪怕只是一场小败,甚至平手,东蒙古的草原地界都很可能会脱离大清国的掌控,投入黄金家族的怀抱。
严重恶化的国内国际形势让玄烨意识到交好李唐,全力打压蒙元的必要性。
“天后之言,朕深以为然。”康熙举杯道:“来,为清唐两国之宜,共饮此酒!”
武则天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为表唐国之诚意,我皇已经同意,将礼送顺治陛下归国,与国主父子团聚。”
李世民也乐得先稳住东北。把福临还回去,也算是释放善意。
不然这短命鬼万一哪天噶在大唐,那他康熙就算跟自家老子不熟,为孝道计,也免不了要跟大唐做一场。
反正手里边还捏着个长寿的大妈,不怕他清国有什么小心思。
双方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气氛,似乎刚才武将们的言语冲突压根就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