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的办法,抛却私心,倒也不失是个聪明的办法,牺牲一个儿子的前程名声,换整个侯府的安稳,自是划算的,作为家主,当以家族利益为重,但昌乐侯却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一来,他确实看重李垣,这个儿子虽为庶出,心计手段都不缺,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是个可用之才,二来,李垣跟她姐姐李婉玉感情很好,,若是牺牲了李垣,势必会寒了李婉玉的心,如此,侯府跟大皇子府难免会生出嫌隙。
这代价可不小。
昌乐侯权衡利弊、思量再三,还是道,“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你弟弟在外面帮着为父做事,得罪了不少人,对方借着雷电,趁势到你弟弟院子里放火,想祸水东引,其心可诛,你身为兄长,可不能被小人迷惑,外面若有此等谣言,你也当辩解一二。”
李基心口顿时凉透,忍不住喊了声,“父亲……”
昌乐侯目露精光,沉声提醒,“记住,你们是兄弟,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该兄弟齐心。”
李基不甘的弯下腰,“是,父亲,那这件事……”
昌乐侯道,“你先暂时不必管了,为父心里有数,你去看看你母亲吧,刚才的雷电,恐将她吓坏了,今晚让府医在外面守着,以防夜里再起病。”
李基无奈应下离开。
要说李夫人也是倒霉,好好的生辰宴,结果搞成了这样子,福祸尚且不知,万一真的被降罪,那她以后甭想再过生辰了。
没多久,西枫院的火被破灭,除了梧桐树,四周的房屋倒是损失不大,李垣除了指挥下人救火,还亲自带人四下查探。
可惜,哪怕挖地三尺,也没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
李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同时,心里的惊惶不安也达到了顶峰,莫非真的是天意?是老天爷降下惩罚?
他当然做过不少恶事,可满京城,这么多高门大户,哪家是干净清白的?那些权贵子弟,有几个手里没沾过血、没欠下命债?
为什么老天爷不去劈他们?
他越想越恼恨,再看四周下人、护院们的嘴脸,更是火冒三丈,这一个个的像是如丧考妣的表情,是还嫌不够晦气?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对外说一个字,否则爷要他的命。”
李垣咬牙切齿挤出这句,盯着众人的眼神,活像恶狼,若他们不应,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了他们。
下人们赶紧跪到地上指天发誓。
护院们也纷纷表忠心。
李垣其实并不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但今晚知道的人实在太多,全杀了的话,更会引起别人猜疑。
他冷哼了声,甩袖离开。
等他走远,下人们才敢喘息,暗暗庆幸,总算捡回一条命,但心里的惊惧并未褪去,互相打着眼神官司,毫无例外,皆是在想,现在基本是排除了小人作祟,那么真相就只剩下天降惩罚了。
惩罚的人,怕还是李垣,不然,为啥单单劈了他院子里的树?
所以,李垣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
昌乐侯也在想,等到李垣到了,爷俩去了书房谈话时,他直接问,“你最近可做了什么事儿?”
李垣摇摇头。
昌乐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跟为父还用瞒着?”
李垣苦笑道,“父亲,儿子哪里会瞒您?再说眼下这种情况,儿子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儿子是真的没做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跟几个朋友出去赛马,再喝个花酒,这些事儿,也不过分吧?”
昌乐侯问,“有没有伤人?”
李垣信誓旦旦的道,“没有,儿子虽整天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玩,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会留下把柄呢?”
“那在学院里呢?”
“那就更没有了,最近学院里确实有点事儿,却跟儿子无关,我顶多推波助澜一下,真正闹事的是邵良,李云轩,还有刘显和向朝等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刘显和李云轩都被揍了,到如今还出不得门,至于向朝,他最惨,院子里闹鬼,被吓得大病一场,干脆退学了。”
这事儿,昌乐侯之前也听了一嘴,但并未放在心上,他压根不信鬼神之说,只当是有人故意去吓唬向朝,但现在,他莫名的生出一个念头,闹鬼跟今晚的雷电失火,或许有什么牵连,越想越觉得如此,“闹鬼的事,学院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没找出背后的人吗?”
李垣摇头,“没有,这事不了了之,向朝等人,完全不配合,学院的武师傅们去调查,他们都借着生病推了,直言不再追究此事,而武师傅们去现场查看,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归咎是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疑心生暗鬼。”
昌乐侯意味深长的道,“你不觉得,跟今晚的事,有些相似之处?”
都很诡异,都没有任何线索,只能用鬼神和老天爷来解释,但那样的解释,简直就是不用任何证据,就直接给他们定罪了,百口莫辩。
偏偏,大家还都会相信。
最恼火的是,他们还不无辜,无法坦荡的说自己是清白冤枉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触怒了神灵,才会天降惩罚。
李垣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心里越发煎熬,这是要让他跟向朝一样,认下这口锅?但两者性质截然不同,向朝是闹鬼,蒲风捉影的事儿,没人追究,也就过去了,但现在,是雷电交加,还劈了他院子里的树,这些事,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哪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况且,今晚还有另一桩大事。
慧信大师正给灾民们念经祈福,结果,没有期待中的天降神迹,却成了他们侯府天降惩罚,有心人一联想,就会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去,那他成什么了?
他真要认下,便是没了活路,还不得被皇帝祭天?
父子俩沉默不语。
书房里气氛沉闷压抑,半响后,李垣哑声道,“父亲,今晚的事,绝不能跟灾情扯上关系,不是儿子贪生怕死,而是儿子即便是死了,侯府也脱不了干系,灾情如今闹得有多大,您每天上朝,自是比儿子心里清楚,皇帝,正愁没人担责,真要推到儿子头上,那咱们侯府,必也再劫难逃。”
昌乐侯闻言,神色不变,心里却知道,儿子分析的没错,“那你觉得,眼前的危机,该怎么化解?别说找个替死鬼,起火可以解释,但雷电一说,没人相信能人为操纵,必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