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俩人出了大门,焦大夫往山下走,徐村长落后半拍,被顾欢喜喊住,“村长叔,后到的这些村民,歇个两天,搬进庄子里的新房子后,也该缓过劲来了吧?”
徐村长不知道她啥意思,却还是顺着话道,“除了缺胳膊断腿,病的实在厉害下不来床的,其他人,该干啥就去干啥,眼下天冷,开荒不行,但跟着学做豆腐小吃去摆摊,或是烧木炭到处挑着去卖,都能赚银子,只要不懒,就不愁没饭吃,家里有手巧的闺女,也能编个绒花啥的,反正在咱村里,不缺生计。”
顿了下,他又补上句,“你放心,我提早就跟他们说明白了,作坊不缺人,咱村里更不养闲人懒人。”
顾欢喜含笑道谢,“让您费心了……”
徐村长摆摆手,“都是应该的,你是不是还有啥想法?”
“我是想说,明年家里暂时没银子置地的,总不能光买粮食吃,那不划算,可以先佃我家庄子上的地种,头一年,只收两成租子就行,以后手头宽裕了,或是春上开出荒地了,再退还给我们就行,庄子上的房子,也免费借给大家住,但若是秋上还没能立起房子,那这家人,懒不懒的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想耍赖不走,届时,还请村长叔帮忙劝一劝,毕竟那庄子的房子,我还打算另办其他作坊的,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占着。”
徐村长听的不住点头,“好,好,好,不过这两成租子,是不是太少了?你要不要跟怀义商量下再定?”
眼下一般是四成租子,厚道点的主家也要收三成,两成的话,算是白给别人占便宜了。
顾欢喜道,“不用,怀义是什么性子,您老最清楚,他啊,愿意在大家有难处的时候帮一把,只要不是成心占他便宜,把他当冤大头宰,他都很好说话的,吃点亏也不算什么。”
“你们两口子都仁义啊,那我替那些灾民们先谢谢你们了,你们这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啊……”
“您老客气。”
“我能问一下,你们想在庄子上再办啥作坊不?”
“初步有几个打算,但房子没腾出来,也不好决定,还是等明年再说吧,届时,肯定少不了让您老帮忙。”
“好,好……”
“另外,村长叔,要是谁家确实有个难处,手里缺银子用,也可以暂时从作坊的账面上借一点,届时,您给出面,让他们打张欠条就行,账目上单独列出这笔开支,太多的没有,三五两,哪怕十两八两的呢,真有哪个需要,都能借,一年之内不用还利息,一年后,利息按时下的规矩给,这是防备着有人不自觉,赚了银子也不麻利的还账,总得给他们个压力才成。”
徐村长喜的眉头舒展开,“你这可真是……,哎呦,解了咱村里的燃眉之急啊,我这正愁着呢,昨晚大半宿没睡着,家家户户都不宽裕,给他们凑点粮食还行,银子啥的,实在拿不出多少来,可这后头得看病,得买粮买棉衣,就是出去摆摊呢,也得提前置办些东西才行啊,这些都需要银子,有你这话,可算是不愁了,你放心,我给盯着,那些不靠谱的人来借,我准不会松口,不能打了水漂。”
“您老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你和怀义,都是大善人啊……”
顾欢喜微笑不语,她哪里是要做善人?不过是把老许家的人拒之门外后,总得再做点什么描补一下。
哪怕她们占着理儿,也不惧世俗的眼光,不畏人言,不在意名声,可还有孩子呢,许怀义还得读书,所以,明面上,多少得包装的说的过去。
对村民来说,之前给的那些生计,就能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但后来的灾民,对他们两口子,就未必有好感,说不定,还会怨怼迁怒。
便是成不了气候,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也是烦人,那就也施点恩惠,把他们安抚住再说,哪怕他们不领情,但村里人肯定会领情,万一以后对立上了,他们也不会吃亏。
回到屋里后,顾欢喜就有些坐卧不宁,担心许怀义拜师那头会不会顺当,连陪着闺女玩儿,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哄着她睡了,想抄书定定神,卫慈就在门外道,“太太,有人来了,她们说,是您嫂子和弟妹……”
闻言,顾欢喜叹了声,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把她们带到花厅吧。”
“是,太太。”
她把阿鲤放进空间的床上,关了卧室门,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袄和裙子都是松江布的,颜色素淡,也没绣太多精致的花纹,只袄的领口、袖口镶了一圈白色的毛,除了暖和,也显出几分富贵来。
顾欢喜也没特意换上之前的旧衣服去装穷,就这么去了花厅,反正,俩人精明的很,光看这套宅院,也不信他们手里没钱。
花厅里,摆着个大大的炭盆,木炭烧的很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气,王素云和小赵氏不自在的坐在铺着棉垫的椅子上,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哪怕之前她们早就从别人嘴里听说,许怀义两口子发财了,又是开作坊又是买庄子,住的地方指定也不会寒酸,但再多的想象力,等到踏进大门时,也依旧不够用,她们还是小觑了这两口子的本事……和富贵。
别看宅子只有三进,但每一进都很宽敞,雕梁画栋,处处精致,再多的她们也不会描述,就是觉得这种宅院是富贵人才能住的。
住在这里,身价立刻就不一样了,就像和村民们拉开了阶层,成为了两个世界里的人。
王素云捧着热茶,神情恍惚,从墙上挂着的字画,到一水的红木家具,再到那两株野柿挂满红灯笼的柿子树,她眼睛募然被灼伤,狼狈的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散发着袅袅香气的茶,还有圆几上敞开的攒盒,各种吃食零嘴,随意的摊在那儿,不像她们,有点好吃的,哪里舍得摆出来给客人用?
这是真富起来了啊。
她如是想,小赵氏亦然,甚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嫉恨,这种嫉恨,在看到顾欢喜不疾不徐,像个胜利者一样走进来时,达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