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客人们陆续离开,孙钰带着许怀义送客,忙活个差不多时,被孙尚书派人请去了书房。
许怀义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事前针对各种问题,都已经想好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不惧任何人质疑询问。
去书房的路上,孙钰言不由衷的安抚道,“别紧张,你师祖他老人家,对小辈还是很和蔼可亲的。”
许怀义看他一眼,笑得很憨,这话您自己信吗?
孙钰心虚的清了下嗓子,“总之,他老人家问你什么,你就老实的回答什么,准不会挨骂就是。”
许怀义点点头,很实诚的道,“弟子不怕挨骂。”
长辈肯骂你,那是看重,想教导你,才会费这心思和力气,若是不在意,管你蠢不蠢呢,还能得个清闲自在。
当然,无缘无故的羞辱谩骂不算,他也不会吃那套。
孙钰见他不是在故作镇定,欣慰一笑,“好,不怕挨骂好,你放心,你师祖也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他若是肯骂一个人,那一定是对方入了他的眼了,绝对是值得骄傲和欣喜的好事儿。”
就是这样的骄傲、欣喜,寻常人承受不来。
孙家子孙,包括他在内,都恨不得被老爷子无视,无视的越彻底,过得越舒坦啊,毕竟老爷子那张嘴,毒起来就跟抹了鹤顶红一样,能骂的你怀疑人生。
师徒俩前拐八绕,终于到了书房重地,这里离着主院有点偏,但处处收拾的很讲究,便是冬季,也不见萧条。
门外有人守着,见了孙钰,恭敬的喊了声“二爷”,然后看见许怀义,很有眼力见的又喊了声“许公子”。
孙钰点点头,转身给许怀义介绍,“这是老爷子跟前跑腿的,叫清石,跟为师身边的清泉是兄弟俩。”
兄弟俩分别跟在父子俩身边当差,可见,孙钰在这个家里,还是很受孙尚书重视的,完全不怕身边的人给儿子递个消息啥的。
许怀义笑着招呼了一声,他的亲和力可不是自吹的,甭管啥身份的人,只要他愿意,都能跟他相处的很自在。
果然,清石接待起来,就显得亲近了几分。
孙钰暗笑,又好奇、期待,他亲爹要是也能被许怀义轻松拿下就好了,以后再挨骂,还能有个徒弟帮忙抵挡下。
进了书房,许怀义目不斜视,紧跟在孙钰身后,原想着可能会三堂会审,谁知,宽敞的有点过分的屋里,就只孙尚书一人。
孙钰打小就对这里有阴影,这次实在躲不过,更不能在徒弟面前坠了面子,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父亲……”
许怀义跟着行礼,恭声喊,“师祖。”
嘴上喊得一本正经,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孙尚书看年纪也就五十左右,虽然留了胡子,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一点不显老,这岁数,就给他当师祖,他难免觉得别扭,毕竟前世他年纪都快奔三了。
孙尚书在翻看着那本薄薄的册子,闻声,才缓缓抬起头来,“来了,都坐吧,志安,上茶……”
“是,老爷……”
骆志安是孙尚书的长随,也是外院的管家,在孙家很有些颜面,连孙钰都对他客客气气的,“骆叔,不用,我站会儿就行。”
骆志安笑着道,“二爷坐下说吧,站着多累啊。”
孙钰心想,坐着更累。
当师傅的不坐,许怀义无奈只能陪着,连骆管家给他倒了茶,都没法喝,双手接过道了谢,又老老实实的放到桌子上。
见状,孙尚书也没强求,转而单刀直入的问道,“怀义,这本册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语气不严厉,也不凶,平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书房里的气氛紧绷起来。
孙钰下意识的替弟子开口,“父亲,什么册子?”
孙尚书淡淡瞥他一眼,“没你什么事儿,安静站一边去。”
孙钰,“……”
他转头给了许怀义一个‘为师已经尽力、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麻利的闪到边上去,再不敢为弟子挡枪。
许怀义,“……”
这师傅,关键时候不咋靠谱啊。
虽然他并不害怕,但当师傅的这么怂,就不怕丢了威严?
按捺下心里的无语吐槽,他恭声道,“师祖,您说得可是那本有关理账技巧的小册子?”
孙尚书点了点头,“这本册子,老夫瞧着眼生,印象中,从未在哪本书里见过其内容,看字体,倒是跟你送的其他书籍如出一辙,是用一人所写吧?”
许怀义道,“师祖真是慧眼如炬,确实同一人所写。”
孙钰听到那声慧眼如炬,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这马屁精,只要眼不瞎,是不是字迹相同,都能看得出来好不?
孙尚书也让他整的有点无语,他只是有点眼花,却不瞎,“那是何人所写啊?”
许怀义与有荣焉的道,“是徒孙的媳妇儿写的。”
这个答案,显然让孙尚书很是意外,他“喔?”了声,他好奇的问,“你媳妇儿擅长此道?”
许怀义大言不惭的道,“正是如此,我媳妇儿在算术上很有些天分,所以岳父就着重教了她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她本就聪明,又有岳父大人指导,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些年倒也小有心得,得知师祖主管户部一应事务,便想着略尽一点心意,若能对师祖有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尚书听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啥。
孙钰假作斥责,“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一点都不谦虚……”
啥天分、聪明,举一反三还小有心得?这些话夸别人那是礼貌,夸自己媳妇儿算啥?老王卖瓜?
许怀义一脸茫然无辜,“可弟子说的都是事实啊,总不能为了表现谦虚就对着师祖撒谎吧?那不是不敬吗?再说,过度的谦虚,其实就是骄傲,弟子宁愿实诚点,也不敢欺骗师祖。”
孙钰,“……”
你也忒实诚了。
许怀义转头看向孙尚书,“师祖,徒孙不该实话实说?”
孙尚书正端着杯子喝茶,闻言,好悬没一口喷出去,咳嗽了两声,面色复杂的道,“应该的,做人实诚点挺好。”
许怀义立刻高兴的道,“多谢师祖夸赞,敢问师祖,您觉得这册子上的内容写的咋样?可有学习的价值?”
孙尚书眉头抽了下,“那个,很不错……”
许怀义笑道,“是吧?徒孙也是这么觉得,徒孙媳妇儿还唯恐您瞧不上,嫌弃她写的幼稚,但徒孙虽然看不太懂,却也能品出点实用价值来,如今得您一句认可,回去后,徒孙给她说,她一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