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喜的回答,让江墉意外又不意外,他端着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微笑道,“你是个好母亲……”
对孩子,疼爱却不溺爱,还尊重孩子的想法,又有格局和眼光,跟着这样的母亲,孩子的将来一准差不了,只可惜阿鲤要招婿,又差着辈分,不然他都想让阿鲤给自己做孙媳妇儿了。
顾欢喜不知道他的想法,谦虚道,“您过奖了。”
江墉摇摇头,他那话可不是客气,是由衷而发,“你觉得让阿鲤将来学医如何?”
这般单刀直入,顾欢喜愣了下,“学医?”
虽说她和许怀义是替闺女琢磨过走这一条路,毕竟闺女又没法参加科举,有个一技之长,总好过碌碌无为,他们是舍不得把闺女困在内宅,为了嫁人,只学那些个女红厨艺和琴棋书画,他们希望闺女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更何况,闺女自带的金手指,如果选择学医这条路,简直是如虎添翼。
但她没想到,江墉也有这样的想法,还主动来找她提及,帮闺女做起打算来。
这算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江墉颔首,“你觉得如何?”
顾欢喜沉吟道,“我觉得很好,学医能治病救人,也算积德行善,只是,我觉得好,不代表阿鲤就会喜欢,还是过两年,看阿鲤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
江墉嘴上说着“应该的”,却又继续问,“如果阿鲤喜欢学医,你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师傅?”
顾欢喜反应过来,心底有些想笑,不过面上还是正正经经的,“自然是像焦大夫那样医德高尚、医术高明的名医了,就是不知道焦大夫收不收徒弟,对女弟子有没有什么看法……”
江墉意味深长的道,“若是别人求上门,他肯定不收,但你们家与他渊源颇深,相处这么久,感情也融洽,他又喜爱阿鲤,自是不会拒绝。”
闻言,顾欢喜适时露出高兴的笑,“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江墉也笑,他知道,顾欢喜肯定猜出了他来的用意,但还是这么愿意配合,可见是真的愿意拜老焦为师,如此,老焦以后也能顺理成章的搬进来住了。
“拜师的事儿,宜早不宜迟,老夫听说,杏林世家的子孙,从会说话走路就开始跟在长辈后面学着认草药,阿鲤如今已经九个多月,也该准备起来了。”
顾欢喜,“……”
古代的教育也这么卷吗?连个奶娃娃都不放过。
到了下午,许怀义回来了,带着韩钧过了遍明路,让家里所有下人都知道韩钧的身份,是他给儿子请的习武师傅,然后又亲自带着他去安排好住处,这番操作,让下人们迅速看清了事实。
老爷待这位韩师傅礼遇有加,虽说人家也签了契书,但地位明显比他们都高,他们日后,得客客气气的敬着人家,其实他们也不敢不敬着。
谁叫韩钧带着面具出场的一幕,太有震慑力,哪怕啥都没说,只一个眼神,就让人心头发紧,像是被啥猛兽给盯上了一样。
他们哪敢有别的小心思?
许怀义压根就没必要敲打,不过韩钧还是领情的,道了谢后,借口说要跟小少爷熟悉一下好方便以后指导功夫,便正大光明的去找顾小鱼了。
当着旁人的面,该做的戏一点不落下。
许怀义才不会吃味,找外甥算啥本事?有本事找媳妇儿和孩子啊,呵呵……
韩钧今年都二十五了,至今未婚,这年龄放在古代,妥妥的大龄剩男。
他背着手,溜溜哒哒的回到卧室,就见媳妇儿和孩子躺在炕上,一个睡得正香,一个在翻书。
“回来了?”
“嗯,咋又躺着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
“其实没看几页,琢磨事儿呢。”
“琢磨啥事儿?”
许怀义脱了外袍,也躺了上去,惬意的摊开四肢,看着她,随口问道。
顾欢喜把江墉找她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不解的道,“江先生替阿鲤打算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了,他是小鱼的先生,又不是阿鲤的,没想到,他还这么迫不及待,阿鲤才九个多月啊,还啥都不懂,难道就要开始拜师学习了?后世的孩子都没这么卷……”
许怀义听后,却一点不讶异,“这事儿没啥奇怪的,定是江先生看出焦大夫也想跟着咱,帮他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罢了,抛却亲缘关系,还有啥关系,比师徒更亲密牢固的?”
顾欢喜闻言,挑眉看他,“你确定?”
许怀义笑道,“放心,绝不是我自作多情,其实昨天我就瞧出来了,焦大夫不想离开,但他觉得非亲非故的留下不合适,才跟着许家村的人一起走了……”
他神色有几分自得,焦大夫不想走,间接说明他人缘好,讨喜,也说明,他在这座宅子上花的那些工夫和心思都没白费。
顾欢喜揶揄道,“你还是别太得意了,当心打脸,我瞧着,分明是焦大夫相中咱家阿鲤了,他那一身医术,总得找个弟子继承衣钵不是?”
许怀义跟闺女还能争?很痛快的道,“你说的对,是咱阿鲤魅力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嘿,你说焦大夫也是,咱们跟他多熟了?直接找我说就是,还用拐弯抹角的找江先生出面,这不多此一举吗?”
顾欢喜无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人焦大夫要脸,哪有上赶着要给人当师傅的?”
那多掉价啊。
许怀义心神领会,“还是太外道……”
顾欢喜没接这话,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许怀义想也不想的道,“当然应下啦,咱们原本不就有这打算嘛,正好,一拍即合。”
顾欢喜担忧的道,“可听江先生的意思,等阿鲤会说话后,就要跟着焦大夫学习认草药了,拔苗助长都没这么着急。”
许怀义不以为意的道,“这不算啥,学就学呗。”
“你舍得?”
“舍得啊,又不是让咱阿鲤去出大劲儿,认识草药而已,对阿鲤来说,还不跟玩似的?”
“……”
失算了,还以为他会强烈反对,毕竟比起她,他对闺女,堪称是溺爱了。
许怀义看着她坏笑道,“觉得我会反对?”
顾欢喜没说话。
许怀义继续道,“我是疼爱闺女,舍不得她受苦,可你忘了咱闺女自带的天赋了?你就没发现,都不需要咱们刻意引导,她就对种植的所有植物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和亲近之意?”
“所以?”
“所以,咱们压根不用焦虑,阿鲤其实早就替自己选好了要走的路,搞种植也行,学医也行,都很适合她,她也定能做出一番不输于咱们的成绩来,有焦大夫那样的名医愿意亲自教导,帮咱们省了多少事儿?”
反正他觉得捡了大便宜。
顾欢喜也回过味来,她之前被江墉的那番话给惊着了,现在想想,确实是她多虑了,阿鲤不是普通孩子,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那我准备一下拜师礼?”
许怀义道,“不急,最起码也得等咱阿鲤会说话走路后,不过,可以提早把焦大夫给接过来了,不然,江先生得天天惦记。”
“嗯?”
“你当江先生为啥替焦大夫张罗这事儿?”
“为啥?”
“嘿嘿,是他想让焦大夫搬进来跟他作伴呀,俩人是老友,谈的来,又都是不慕名利的人,处着舒坦放心,焦大夫来了,就可以陪他一起散步、打球,还能喝茶打牌,就跟后世那些抱团养老似的。”
顾欢喜恍然“喔”了声。
许怀义又道,“还有一层深意,焦大夫可是名医啊,有名医陪着,身上有个不舒服,分分钟就能帮着看了,有疑难杂症,也不用求人,多好!”
“你把江先生想的也太……”
“嘿嘿,人之常情,江先生也是凡夫俗子啊。”
顾欢喜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可别当着江先生的面就这么胡咧咧,人家还教着你儿子呢。”
“放心吧,我又不傻……”
说完这事儿,顾欢喜才有心思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许怀义解释道,“做戏得做全套,总不能直奔韩钧去啊,所以,我就先去找苏喆谈了点事儿,后来才制造了个机会,买下韩钧。”
“你找苏喆谈什么?开游乐园的事儿?”
“嗯,他比较着急,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买卖,就想先抢占市场,也是想赶紧多做出点成绩来,好为他争取会长之位增加筹码。”
“那谈好了?”
“初步意向算是达成了,其实我不想参股,但苏喆很坚持,我就拿了三成,只帮着出谋划策,其他的事儿,都是他去干。”
闻言,顾欢喜调侃,“那你这三成,拿的岂不亏心?”
许怀义装模作样的叹气,“所以啊,我只能多多操心了,给他出了不少好点子,只靠那些游乐设施,哪能长久的留住客人?玩几次,或许就有些腻歪了,还得有其他的东西来增加客户的粘合力……”
顾欢喜嘴角抽了下,“你不会把后世那套生意经都给搬过来吧?”
许怀义笑道,“嘿嘿,算是吧,挑着适合眼下的说了些,各种小吃店,精品店,还有diy店等等,届时,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到位,才能叫大人孩子都满意,来了一次还想来无数次。”
“他没起什么疑心吧?”
“没有,我都找好靠谱的理由了,有些点子是我琢磨出来的,有些则是听岳父说的,岳父在外游历,见多识广,听了些奇思妙想不是很正常么?”
“我爹堪称最佳工具人……”背了这么多锅,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许怀义打趣,“苏喆如今对岳父可崇拜了,这个工具人,他当得可不冤。”
顾欢喜嗔道,“少贫了,还有吗?”
许怀义道,“还有就是耗油跟松鲜粉的事儿,他让店里手艺最好的厨子尝过后,试着做了下,但复制不出那种鲜美的味道了,后来吃了加入那两样调料炒的菜后,再无迟疑,已经安排人去沿海寻摸了……”
顾欢喜挑眉,“这不会坑了他吧?”
许怀义摆摆手,“不至于,耗油还是能琢磨出来的,制作过程又不难,海边的渔民应该有办法,至于松鲜粉,就算无法完全复制的一模一样,但有个七八成的效果,还是能办到,他若率先掌握了这两种调味料的配方,且能牢牢抓在手里,春水楼算啥啊?迟早败给水云轩,以后餐饮业,他绝对是龙头老大,稳坐第一把交椅,最重要的,在苏家,他的话语权也能越来越大,所以啊,我不是坑他,是帮了他大忙……”
若不然,苏喆也不会对他感激涕零,中午留他吃饭,连着敬了好几个酒,最后,他没事儿,苏喆喝醉了,醉醺醺的还念叨着感谢他呢。
顾欢喜了然问,“人家也帮你了吧?”
许怀义立刻笑起来,“还是媳妇儿了解我,我画了几张图纸,把玉米、辣椒和西红柿的样子跟苏喆要派去海边的带队管事说了,让他帮着打听一下,若是能遇上,就多买些回来。”
闻言,顾欢喜眼睛一亮,“这倒是好机会。”
许怀义得意的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若那些东西都能找到,那咱在后院种植的玉米、辣椒啥的,等成熟时拿出来,可就更名正言顺了。”
小两口头挨着头,说了好半响话,也没能睡成午觉,直到阿鲤醒过来,许怀义当即抱着她亲香起来,逗得她欢腾着小胳膊小腿,咯咯笑个不停。
“叫爹爹,爹爹……”
“啊啊……”
“那叫娘,娘……”
“啊,啊,啊……”
许怀义不厌其烦、乐此不彼的引着她喊人,奈何,阿鲤就是不配合,明明阿鲤聪慧的很,早就能听懂他们不少话了,还会做出些反应来,腿也能稳当的站立片刻,偏偏就是还不说话。
顾欢喜收拾着炕上的铺盖,随口道,“着什么急啊,等一岁左右,自然而然的就会叫人了。”
许怀义不死心,换了个称呼,“那叫哥哥,哥哥……”
他说完后,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谁知,下一秒,就听怀里的闺女笑眯眯的叫起来,“锅锅,锅锅……”
许怀义顿时不知道该惊喜激动好,还是心酸吃味了,明明是自己的小棉袄,咋温暖的是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