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
林卓韵正敲着键盘，突然一个同事走过来：“小林，姚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好的。”林卓韵立即起身离开。
隔壁桌那个同事冷笑一声，嘀咕道：“看看，又去了，跑得真勤快。”
“咳咳，安心做事，少说闲话！”另一个编辑咳嗽提醒道。
林卓韵快步走向副总编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几个同事，都用奇怪的异样眼神看着她，这让林卓韵感觉很不舒服。
“咚咚咚！”
“进来！”
姚副总编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钢笔，微笑道：“小林来啦，坐吧。”
林卓韵坐下问：“姚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姚副总编说：“是这样的。咱们杂志的网站打算改版，你对网络这一块很有见解，所以我打算让你专门协助网站改版。杂志栏目这边的工作，你就暂且放下吧，我会安排其他编辑接手你的栏目。”
林卓韵略微皱眉，很快表情恢复正常，问道：“那等网站改版结束，我还能继续回去做栏目吗？”
姚副总编笑道：“网站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特别是文学论坛方面，现在的流量越来越大。你是复旦的研究生毕业，又对互联网非常熟悉，我认为应该给你加重担子，让你担任两个板块的版主。至于杂志栏目嘛，你在网站那边忙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做事。”
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林卓韵被发配边疆了，因为网站一直属于消遣玩意儿，杂志社最重视的还是纸质平台。当然，如果网站真能发展起来，林卓韵也会成为元老之一，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杂志社对网站的投入并不大。
林卓韵强行保持着微笑：“姚总，我想问一下，我的工作调动是因为最近那些谣言吗？”
“什么谣言？”姚副总编一副惊讶的表情。
林卓韵追问道：“你真没听说过？”
姚副总编正色道：“如果真有什么谣言，我会严肃处理的，小林你应该端正工作态度。”
“我明白了。”林卓韵准备回去写辞职信，不是因为她太脆弱，而是现在的工作环境，已经偏离了她的职业理想。
在林卓韵离开办公室的瞬间，那位姚副总就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是真心赞赏提拔林卓韵，现在却被人传谣沾了一屁股屎，他只能把林卓韵发配去网站。这既是对林卓韵的保护，也是为消除对于自身的负面影响，并且是在为打击传谣者做准备。
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时间，谣言制造者肯定会后悔——造林卓韵的谣很正常，毕竟只是一个新人，但把副总编牵扯进去就太愚蠢了。
届时，林卓韵也必然被调回编辑部，而且会作为副总编的心腹再度升职。这对一个普通员工来说非常划算，蛰伏几个月时间而已，可惜林卓韵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也不想牵扯进这种腌臜事里边。
二十分钟后，林卓韵把辞职信交给编辑部主任，那位主任惊讶道：“小林，好端端的怎么要走？”
林卓韵微笑道：“想换个环境，感谢主任这一年来对我的帮助。”
主任说：“要不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林卓韵态度坚决道。
主任颇为惋惜：“唉，你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进步速度也非常快，我个人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杂志社。你再回去考虑一下吧，如果坚持要走，我也没有理由把你强留下来。”
林卓韵说：“谢谢主任的认可，但我真的考虑清楚了，再见！”
林卓韵没有当天就直接走人，她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至少要把手里的工作完成，还要等着新的编辑来进行交接。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林卓韵看上去面色平静，根本没有一点要辞职的样子。她继续编辑着这一期的稿件，又认真管理自己负责的网站板块，直至第二天才有人知道她已经辞职了。
事实上，递辞职信的那天下午，姚副总就又把她叫去办公室，直接点明说：“杂志社内部的谣言我已经过问了，有些人居心叵测，我会严肃处理的。你先去网站做两个月，很快就能调回编辑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卓韵说得更直白：“我明白，我还知道坐我隔壁桌的刘编辑是谁的人，更知道他为什么要造我的谣。但这种事情我不想掺和，更没有兴趣掺和，我只想快快乐乐的做一个普通编辑。”
“小林啊，你很聪明，什么事都看在眼里，我还怕你拎不清情况呢，”姚副总突然笑起来，“既然你都明白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到任何地方工作都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你总不能一直换工作吧？”
林卓韵说：“大不了我回去念博士，然后留在学校里教书。”
姚副总道：“学校就那么干净？”
林卓韵道：“只要我不跟人争抢什么，学校里肯定很干净。”
“那行吧，祝你好运。”姚副总也不再勉强留人了。
林卓韵起身道：“姚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做事了。”
姚副总靠在椅子上说：“这个星期之内，我会派人完成工作交接。”
“谢谢。”林卓韵笑道。
林卓韵离开之后，姚副总立即拨打电话：“宋老板，你女朋友执意要辞职啊，我留都留不住……哎呀，不麻烦，我也没关照什么，是小林自己的工作能力很强。而且这件事我没有处理好，前两天才听到谣言，让小林受了很多委屈……本来吧，我计划在网站改版结束之后，让小林去主管‘刊中刊’。那个刊物发展很快，在学生群体中影响力也很大，可你女朋友的性格太要强了。我又不好点破什么，怕她知道宋老板你暗中打过招呼……没事，没事，这点小事不用感谢……你放心，制造谣言的那个人，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好的，好的，宋老板再见！”
宋维扬可不会什么都不做，让自己的女朋友白龙鱼服瞎混，然后被普通人欺负了再站出来打脸。他从一开始就做了安排，悄悄请杂志社的副总出来吃顿饭，剩下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这里面没有肮脏交易，那太跌份儿了。以宋维扬现在的身份和影响力，请一个杂志社副总吃饭，还主动给对方递了私人名片，这已经足够让那位副总欣喜若狂。
一张私人名片，等于一个信物，未来可以偿还人情。
甚至不到关键时候，那位副总都舍不得把名片用掉。这种情况也需要把握限度，太小的事情用了不值得，太大的事情宋维扬也不会管，需要不大不小又很特殊的事情，才能把宋维扬的私人名片发挥到极致用途。
不管有没有人造谣，只要林卓韵安心留在杂志社，几乎每过半年就能调整工作。也不一定是升职，但最少也是平调重用，比如调去主管刊中刊就属于超级重用——刊中刊由学生作家主编，林卓韵过去只是负责协调，积累工作业绩到一定程度就能堂而皇之的升职。
可惜啊，自己女朋友再苦再累都能坚持，却受不得这种窝囊气，也不愿搅进办公室争斗当中，宋维扬暗中安排的一切都作废了。
至于让林卓韵受委屈的小角色，宋维扬都懒得出手，那位杂志社副总肯定会疯狂报复的。而且不是直接报复，是用软刀子使劲戳，戳得对方生不如死，最后不得不主动辞职求生。
林卓韵收拾私人物品离开那天，全杂志社都知道了。前阵子还对她议论纷纷说闲话的人，现在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这就是人性。
欺软怕硬是人性，敌视强者、同情弱者也是人性。林卓韵之前升得太快，又明显被副总编重视，这就让许多同事感觉不爽，甚至是产生嫉妒心理，于是纷纷加入说坏话的行列。现在她被谣言逼得辞职，再次恢复了柔弱小女生的形象，立即就变成需要被同情的弱者。
人还是那一群人，天使和魔鬼都是他们。
平时跟林卓韵没什么交流的同事，现在也变得很热情，有人还主动帮她收拾物品，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关切话语。
就连隔壁桌的谣言制造者，都假惺惺过来帮忙：“哟，小林这就走了？一个大美女坐我旁边，还经常帮我编稿子，我真是舍不得啊。你找到新工作没有？我在盛海也认识一些朋友，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工作？”
“不用了。”林卓韵道。
那同事说：“我帮你把东西搬下去吧。”
林卓韵道：“你真要帮忙，麻烦把你的茶杯借我用一下。”
那同事把茶杯递过来，笑道：“早上泡的茶，只冲过一次水，味道还很浓。不是很烫，你喝吧。”
“谢谢。”林卓韵抱起纸箱，顺手把茶水泼出去。
“啊！”
那同事捂着脸惨叫，他虽说不烫，可水温还是很高，至少能把脸烫出一片红印子。
“无耻小人！”林卓韵抱着纸箱扬长而去。
那同事擦着眼睛，脸上沾满了茶叶，大喊道：“你给我站住！报警，快报警，这疯女人把我烫伤了！”
其他同事却站着不动，有些人脸上还露出嘲讽般的笑容，他们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呢。
助理编辑尤雪莹追着下楼，不管是从私人感情还是从利益角度，她都选择跟林卓韵同进同退，更是想要抱这根千载难逢的大腿。她抱着自己的箱子说：“林姐，我也辞职了，这破杂志社我不想再待下去。”
“你辞职干什么？”林卓韵惊讶道。
“我就是看不惯，为你感到不值。”尤雪莹道。
林卓韵心头一阵感动，问道：“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尤雪莹说：“还没呢，慢慢找吧。”
林卓韵道：“你是外地人，在盛海无亲无故的，可不能像我这么任性。你随时注意着传呼机，我帮你找找看，找到工作了就通知你。”
“好啊，”尤雪莹笑道，“林姐打算做什么？”
林卓韵说：“没想清楚，打算尝试着去考博士，但也不一定能考上。”
尤雪莹道：“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林姐你又聪明又商量，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林卓韵非常开心，患难见真情，这个小姐妹太体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