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估算了一下,李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大概在一千四百万美元左右。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固定资产,比如航运公司的二十多艘轮船,堤岸几条大街上的店铺房产,西贡码头附近的仓库,以及郊外的几千亩良田。
随着航空业的发展,坐船旅行的人会越来越少,航速既不快装修又不算特别豪华的客货轮,用不了几年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其它那些排水量才几千吨的散装货轮,也会被更先进、更安全、航程更远、运营更经济的万吨巨轮所淘汰。
必须转型,等手头上有足够资金,就去跟航运公司实际上的主事人刘敬晖好好谈谈。
店铺、房产和郊外那几千亩良田好解决,不出意外西贡会迎来一波畸形繁荣,上百万人口涌入,什么东西都涨,到时候脱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米厂关闭,留下一笔闲置资金。
算上在三家银行的资本以及老头子在法国巴黎银行、香港汇丰银行、新加坡华侨银行和美国花旗银行香港分行的存款,现在至少能够动用六百万美元。
“股神”巴菲特几万美元起家,就能滚雪球般地成为全球巨富,甚至一度问鼎世界首富。
本少爷手头上有六百万美元,并且有先知先觉的优势,想成为首富太容易。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又不想白白重活一次,要干一番大事业,看来只能当隐形首富。
六百万美元,相当于后世界近亿美元,一张一张数能数到手抽筋,李为民从未像今晚这般兴奋过。
确定完第一阶段转型方案,打发走接下来要跟自己一起打拼的鹤山老乡,他再次回到办公室意犹未尽地问:“家昌,还有没有其它事了?”
“有。”
刘家昌点上根香烟,面无表情地说:“堤岸鱼龙混杂,有平川派地痞无赖。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想不劳而获的小-流-氓。你今后要干大事,继续住家不安全。
我帮你在美国大使馆附近找了一栋洋房,三层小楼、独门独户,原来房主是个法国富商,里里外外很漂亮,还有空调机,搬进去就能住,离美国大使馆又近,比住家好多了。”
从堤岸到市区并不远,但车多人多,常常会发生拥堵。来回既不方便又不安全,确实应该搬到市区去。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刘家昌继续道:“我不懂政治,但我知道西贡形势。为民,说句心里话,我真不看好吴廷琰。不过说这些太晚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事全要小心点。”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光自己小心是不够的,王金贵,就你在木厂收留的那个老兵,我让人私下打听过。他没撒谎,确实上过黄埔军校,而且比较讲义气。他那个儿子不是他亲生的,老婆也不是原配,是他一个兄弟的老婆孩子,那个兄弟战死了,他就帮那个兄弟照顾那对孤儿寡母,从内地一直逃到越南。”
李为民倍感意外,不禁笑问道:“是吗?”
“他以前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关键是以后。我让人帮他把老婆从富国岛接来了,不是什么大病,在义安医院住了几天就好了,现在安排在打铁街的一间空房子里。顺便把他儿子送进了义安中学。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还没顾上找他谈,他倒从木厂先跑过来找我。要报恩,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他打过仗、见过血、又讲义气,我就让他联络了几个滞留在越南的老兵,全知根知底的,从今往后就由他们负责你安全。”
西贡太乱了,没几个靠不住的保镖真不行,况且王金贵这个人将来有大用。
李为民不禁笑道:“家昌,让你费心了,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我有阿成,再说堤岸我人头熟,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知道我只是个伙计,不会为难我。”
“行,还有其他事吗?”
刘家昌掐灭烟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和几张照片,意味深长地说:“为民,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总感觉心里不那么踏实,所以处处留了个心眼。阿明阿水,就是你让我照看的那帮孩子,前段时间搞了个什么西堤华侨青年联合会,简称华青会。像革命党一样经常开会,还打算请你出任荣誉会长。
这个人姓钱,叫钱新霖,在义安中学教历史。几十岁的人,跟一帮孩子搞一块,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是个人物,抗战开始时就到处募款,日军进入越南初期,他不知道帮哪一派收集过情报。
可能行事不太小心,也可能内部出了叛徒,被发现了,就在日军和警察要抓他的时候,他带着一帮老师和学生跟你那几个叔叔一样回国抗战,一起去的要么战死、要么失踪,就回来他一个。”
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未来中坚力量有可能被人拉拢走,李为民紧皱起眉头,冷冷地问:“知道是哪一边的吗?”
刘家昌摇头道:“不太像北边的,也不太像台湾的,有点神秘。”
到底是哪一边的不难分辨,李为民拿起照片下的联合会章程,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嘴角边突然勾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华青会的纲领是团结华人青年,积极参与社会公益和政治活动,鼓励西堤华侨青年走出去与本地人交朋友,树立越南华侨新形象,并以此提高华侨地位。
既不红也不蓝,思想算不上激进,看上去有些中庸甚至平庸,整个一五帮会馆宗旨的升级版。
这就对了,人在屋檐下,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跟越盟后面瞎掺和有什么好处,再抱蒋总统大腿又有什么用?
想到吴廷琰的政治主张,李为民不禁笑道:“家昌,看来我们堤岸也需要第三种力量。这个钱老师有点意思,你帮我约一下,时间定在明天下午。见完吴廷琰那两个兄弟,我就去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