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河岸白腾码头一带,是市区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每到晚上,男女老少、外国游客、美国大兵正派的太太小姐和玩世不恭的女郎,都会来此散步消遣。
河面上停满各种商船和海军舰只,河对岸是湄公河入口的客轮及货运码头,码头上的旗帜迎风招展,五颜六色的灯光放出炫耀的色彩。街道两侧齐整的合欢树,配合道上闪烁的霓虹灯,构成美丽诱人的夜景。
只有从不是特别遥远的夜空中看到枪炮红线的火光时,正沉迷于欢乐中的人们才被提醒,这个狂欢地其实处于一场大战乱的中心。
十几公里外的农村地区,数以千计配有各种武器的*,与越盟为彼此的“自由”和“解放”理念持续着一场又一场殊死战斗,可是对市民乃至交战地带的一些农民而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战争几乎是一种常态,不再是一种忧虑或选择。
现在的南越正如硬币一样,有“战争与和平”两面。
一面是民众在没完没了的战乱中求生存,另一方面,人民却竭尽全力去过自欺的和平日子。
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东方巴黎”,一点都没褪色,依然是东南亚地区满是荧惑、令人痴迷的地方,依然是风花雪月的多情浪漫之都。
吴记重工西贡造船厂附近的前法国港湾公司大楼曾是工投公司总部,随着几年前公司高层搬往头顿和平东工业村的发展,这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成为工投公司旗下的众多海关监管码头之一。
驻守在这里的保安队员,官方身份不是工业村警察,而是名义上隶属于海关的缉私警察。
一个分队40多人。配有两辆吉普车、四辆卡车和两艘小型巡逻艇。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分队长徐康清一分钟都没闲着,紧急集合、取消休假、配发弹药、责令刚装完货物的集装箱轮离港。把泊位空出来以便迎接头顿工业村的船只靠岸……
“一中队守大门,快去叫司机。把水泥路障全部调过去;方岩,你们中队负责西门,没制高点创作制高点,把集装箱堆高点,把机枪吊上去。”
配发实弹,每人四百发,一挺挺机枪和一箱箱手雷全搬出来了,库区中央的广场已成为炮兵阵地。
一个队员忍不住问:“徐队。几个大门没问题,水面上怎么办?”
不远处就有一个海军基地,要是与海军开战,别说一个分队,就算再来两个中队,码头仓库区也不一定能守住,毕竟对方拥有大口径舰炮。
徐康清是富国岛预备训练队一期军官,岂能不知道己方火力薄弱,但更清楚就算真打起来,海军也不会向这边开炮。因为下游海军基地里的军官。有一小半来自预备军官训练队或富国岛海上保安队。
他顺手拿起冲锋枪,一边往大门工事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海军那边不用担心。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援军。坚持三小时,头顿的兄弟就到了。”
“平东不是更近吗?”
“你都能想到,那些想当官想疯了的家伙能想不到?堤岸和平东那边肯定放了耳目,堤岸警察局和平东工业村保安队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知道。”
大门口戒备森严,掩体里的两挺机枪与大楼顶的一挺重机枪形成交叉立体火力网,为确保万无一失,刚才特别吊来十几个集装箱,沿不是很坚固的围墙一字排开,从外面看不出来。只有把围墙轰塌后才会发现。
里面紧张到极点,由于这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属于海关监管的码头和仓库,一直施行全封闭管理。外面人对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徐康清检查完大门的防御工事,正准备让一中队再搬些弹药过来,一个队员不无紧张地问:“徐队,政变军队真会进攻我们这?”
“按理说不会,毕竟相对于我们,吴廷瑈的特种部队对他们威胁更大。但我们身后有价值几千万美元没来得及装运的出口货物,要是出问题,货主们不仅要蒙受巨大经济损失,甚至要给外国客户支付高额违约金。”
头顿工业村保安队连夜乘船往这儿赶,表面上是支持吴廷琰,事实上是确保西贡几个码头和库区的安全。
驻扎在平东工业村的特种部队,以及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行动队,则通过水路秘密潜入市区,负责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南洋银行西贡分行、印尼华侨银行西贡分行和越华保险、越华电台和工投之声电台等重要设施的安全。
独立宫接到消息要比他们晚20分钟,吴廷瑈看着富国岛预备军官训练队情报处发来的情报将信将疑,陈丽春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训练队情报处没几个人。”
吴廷瑈翻出华青会提供一大堆各种情报,终于找到一份伞兵旅有可能发动政变的材料,紧皱着眉头说:“不像是捕风捉影,而是我们没重视。”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吴廷琰非常镇定,面无表情地说:“命令卫队加强戒备,命令阮庆调集第6师、第7师、第9师和第21师入城戒严。”
秘书重重点了下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陈丽春急切地说:“应该先下手为强,立即派兵包围伞兵旅,解除阮政诗、王文东和阮兆鸿的职务,把他们送上特别军事法庭。”
与陈世国等人一样,吴廷琰不相信要发起政变的只是几个少壮派军官。
有多少人参与进去了,背后有没有美国人支持,这些情况不搞清楚,决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刚命令参谋总长阮庆调集的几个师,要么隶属于第二战术区,要么隶属于第四战术区。西贡周边就一个第7师。
吴廷琰沉默不语,吴廷瑈打电话命令特种部队紧急集合,命令陈金宣收集伞兵旅有关的情报。然后给*高级军官和警察总监等人挨个打电话,直到特种部队的一个营赶到独立宫与卫队一起设防。两兄弟才松下一口气。
为什么不调*过来,就是不知道那些部队能不能信任。
陈丽春终于反应过来,点上根香烟,气呼呼地说:“为民真是的,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却不命令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来支援,他到底在想什么!”
除了通报伞兵旅有可能政变之外,李为民还发来一封情真意切的电报。
内容与吴廷琰担忧的一样。无非是到底有多少人参与,有没有美国方面支持,强烈建议吴廷琰立即撤出独立宫,按照他制定的撤离计划连夜赶往头顿或芹苴,明天以视察的名义解释为什么离开西贡。
让政变军队扑个空,让那些搞阴谋的人全部浮出水面,然后再组织第一、第二和第四战术区的军队平叛,必要时可动员各工业村预备役部队。
这个计划无可挑剔,关键不适用于吴廷琰。
他深信工投系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这一边,但不相信一些*军官和美国人。担心走了之后再也回不来。毕竟工投系相对于美国实力还是太弱,一旦那些*军官被美国人收买了,想反攻都没机会。
正因为吃定他宁可坐等伞兵旅政变。也不可能逃离西贡,李为民才发这封电报,才以坐镇富国岛做打内战的相应准备为由,仅调头顿工业村保安队前来支援,不给平东工业村下动员令,甚至不建议调第五步兵师回防。
不知不觉,工投系已发展成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富国岛特区被打造成工投公司的大本营,南部沿海的迪石、河仙、金瓯一带,被打造成工投系的铜墙铁壁。并且对防定、安江、福隆、建江和薄辽几省影响力越来越大,与吴廷练被反对派称之为“南圻王”。事实上工投公司更像。
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吴廷琰就感觉与李为民的关系没之前那么好了。在一些问题上有很多分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来过西贡,外面已经传出工投公司对政府不满的谣言。
吴廷瑈不止一次提过工投公司的问题,认为发展太快,几个工业村华人数量太多,政府对各工业村的控制力越来越小,认为要尽快将工投公司收归国有,并控制华人增长速度。
然而,随着美国不断削减对越援助,政府对工投公司越来越依赖。
去年政府和军队的开支50%来自美国援助,近30%来自工投公司和堤岸华人区。更重要的是,工投系与美国政府关系尽人皆知,并且下六省之所以能够保持稳定,与工投公司不计成本的投入有很大关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动也不能动。
伞兵旅有可能发动的政变,反而让吴廷琰松下口气。
至少在这一事件中,李为民并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支持政变军官,依然站在政府这一边。换言之,与李为民只有一些执政方式上的分歧,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于华人,吴廷琰真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华人只是争取一些政治和经济上的权利。在民族独立的今天,别说华人在南越总人口中依然占少数,就算再多一百万也威胁不到现政府对国家的统治。
“弟妹,为民的考虑有一定道理。不管怎么说政变还没发生,能和平解决尽量要解决,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要是真像谣言那样对我不满,他不会发电报提醒,更不会强烈建议我们去头顿。”
孰轻孰重,吴廷瑈还是明白的。
且不说李为民仍支持政府,就算动摇乃至支持那些反对派,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安抚和拉拢,立即回头道:“丽春,三哥说得对,为民一片好心没做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