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分子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下六省并非一片净土,治安只是相对较好。
从去年三月开始,桂青山的情报系统,各工业村保安队以及之前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情报处,每天都会提交一份治安情况通报。
李为民太忙,没发生特别恶劣的事件,孙宁裕一般不会汇报。所以总开玩笑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昨天显然不是一个好日子,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刚从芹苴回到富国岛,正准备逗逗儿子,孙宁裕从斜对面的小楼里走过来,捧着文件夹站在门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天天,爸爸要跟孙叔叔谈事,我们去阿姨家看小妹妹。”
丈夫走到哪儿,事情跟到哪儿,吴莉君早习以为常,回头笑了笑,抱起儿子去陈润威和阮明秀在隔壁的新家。
李冠云已正式“退居二线”,从不过问家族生意,整天听收音机看报纸,研究“越华文艺研究会”送来的机密文件,由一个大富豪变成了一个隐居幕后的“政治家”。
他权限极高,没什么不能当他面说的。
孙宁裕顺手带上门,凝重地汇报道:“李先生,董事长,昨天上午9点半左右,迪居市场发生一起爆炸案,一名南解分子往人员密集的菜市场连扔两枚美式手雷,当场炸死两名无辜市民,炸伤三十多名进城卖菜的农民和买菜的市民。
镇缉队行动迅速,在热心市民配合下,赶在警察抵达之前,击毙正往城外逃窜的凶手,并抓获两名试图协助其逃跑的同谋。”
迪居是一个小县城,位于芹苴东南。距芹苴市区约60公里,周边农村没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解放区”,过去一段时间。治安一直接较好。
为了破坏下六省的稳定,竟然对无辜人民下手。跟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李为民皱起眉头,李冠云脸色铁青,爷儿俩一声不吭,能够想象到他们有多愤怒。
孙宁裕抽出一份材料,接着道:“案发后,芹苴工业村审计督察部驻迪居办事处同事迅速介入,同侦缉队、迪居警察局一起审讯,发现被击毙的凶手是本地人。1954年随越盟游击队去北越,两个月前秘密潜回老家。
审计督察部同事注意到,越盟游击队组织他们这些南越青年去北边前,特别安排他们与本地的一些少女结婚,大多姑娘已经生了孩子。北越就利用这种方式,扩大这些南解分子在老家的亲属关系网。”
抓人是警察局和侦缉队的事,怎么处理归法庭管。至于怎么防范,相信第四战术区、“越华文艺研究会”以及在工投公司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侦缉队能够拿出应对方案,李为民不会对具体问题给出什么意见。
李冠云反而有些沉不住气,接过材料看了看。喃喃地说:“越盟当时裹挟了好几万人去北边,这些人熟悉地方环境,从口音上根本无法区别。又有亲属帮着打掩护,要是全回来还不天下大乱!”
孙宁裕做到茶几边,又翻出一份统计资料,不无担忧地说:“截止上个月,南解游击队至少已控制南越40%以上的农村地区。他们采用恐怖手段,恐吓当地农民。在他们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仁慈这个词。
在对付所谓的‘反革命分子’和‘叛徒’时,经常在其家人面前以残酷的方式处死,砍头、用铁锤把头砸碎甚至活埋。迫使许多农民逃离家乡。
西贡、头顿、岘港、顺化、大叻、边和等城市的难民数量正在不断增加,许多人正试图进入平东、头顿和岘港工业村。同塔、隆安、前江和槟知等省的难民。正通过各种方式逃亡下六省。”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批难民不同于1954年逃往南部的难民。
全是南方人。生活习惯、口音、衣着与下六省农民没什么区别,南解显然不会错过这个往“工投系”控制区渗透的机会,肯定会安排数以千计劳动党分子混到难民中。
这个问题很棘手,李为民面无表情地问:“钱先生和仁将军是什么意见?”
“钱先生认为不能让难民进入金鸥半岛,就算放一部分难民进来也要严格控制,比如安置到指定地区,且不允许他们离开安置点。仁将军和陈参谋长建议借鉴堤岸警察局的经验,在下六省推行户籍制度。
先摸底,搞清楚哪些人在日内瓦协议生效时去了北边,组织力量监控那些有人去北边的家庭。不回来最好,一回来立即控制住,不管有没有实施破坏活动,先关起来再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要是不允许难民进入下六省,就意味着金鸥半岛真成了工投系的独立王国,无异于授人以柄。推行堤岸警察局那样的户籍制定,需要各省警察密切配合,而内政部警察系统一直接掌握在吴廷瑈手里。
至于直接抓捕那些秘密潜回来的南解分子,简直是对现行法律的践踏。真要是那么干,会被口水淹死。
似乎知道老板担心什么,孙宁裕连忙道:“董事长,这么应对,研究会和第四战术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稳定压倒一切,想维持下六省的局面,只有下定决心、顶住压力,不管压力来自国内还是来自国外。”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这个决心不好下,风险太大。”
“钱先生在电报里说,在对待北越和南解这一问题上,我们的立场与西贡一致,与下六省官员及广大民众同样一致。钱先生认为我们无需站到前台,可以通过刚成立的几个党派、学生团体以及社会贤达,推动各省制定相应的地方法规。”
李冠云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大家日子过好好的,他们一来就没好日子过,只要稍加宣传,大多民众肯定会支持。”
“爸,现在有宪法,地方法规不能违宪。”
“法律,除了各工业村,现在还有那些地方真相信法律?”
“对南解和一些反对派而言,法律就像一个尿壶,平时嫌臭,直接扔到床底下,想用的时候就把它找出来。阮友寿(南解领袖)就是一个律师,要是我们真这么干,他肯定会利用这点做文章。”
李为民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我们推动各省制定相应法规,并严格组织实施,一样有办法破这个局,比如鼓动难民冲击哨卡和检查站,成千上万人,到时候你开枪还是不开枪?”
“那怎么办?”
“我先跟华盛顿和美国大使馆沟通一下,再让西贡的同事邀请国外媒体记者去迪居采访,组织电视台、电台、报纸全方位报道,先打一场舆论战。”
口水仗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为接下来有可能施行的管制造势。
孙宁裕微微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负责电台的机要秘书小王火急火燎闯进客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董事长,李先生,出事了!一小时前,新山一基地的两架‘空中骑士’战机,对独立宫实施空袭,欲至吴廷琰总统及家人于死地。”
“空袭?”
“是的,两架战机往独立宫扔下四枚炸-弹,发射多枚火箭弹,然后俯冲到200公尺高度,对独立宫频频扫射。空袭进行了半个多小时,防空部队才反应过来,利用高射炮打下一架,另一架应该已逃往柬埔寨领口。”
李为民下意识问:“总统呢,总统没事吧?”
“桂先生确认琰总统安然无恙,瑈夫人右臂受伤,正送往陆军医院治疗。在空袭中,共有9名佣人和卫兵遇难,30多名卫兵受伤。”
莫非吴廷琰兄弟真有上帝保佑,居然这样都死不了。
李冠云很直接地认为该事件与阮高祺有关,阮高祺与儿子的关系又尽人皆知,大惊失色地问:“知道谁干的吗,那架被打下来的飞机,飞行员有没有死?”
小王低头看了一眼电文,回道:“查清了,叛乱飞行员为空军军官阮文举和范国富,他们本来是要去湄公河三角洲执行轰炸南解的任务,飞机升空不久,突然脱离编队飞往市区空袭独立宫。
阮文举驾机逃了,范国富在飞机中弹时跳伞,已经被地面的*俘获。我们的内线汇报,他在接受审讯时声称是受阮文举拐骗参与的,事先并不知情,更没有预谋,直到快上飞机时,阮文举才对他说*和美国方面认为吴廷琰只顾巩固家族权位而忽略反g,对他说该轰炸行动得到了军方和美国方面的了解。”
李冠云急切地问:“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应该没有,因为桂先生事先没收到任何消息,而且阮文举的父亲阮文乐因为反对吴廷琰总统去年被抓,一直关押在顺化的一座秘密监狱,他怀恨在心,完全有动机实施报复。”
邦美蜀农业展览会上暗杀,伞兵旅军官发动政变,现在空军军官又实施空袭,本来就不稳固的吴家江山,现在变得更不稳固了。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大厦,一推就倒。
明年,他最多能坚持到明年。
李为民意识到要为接受吴廷琰的“政治遗产”做准备,蓦地站起身:“孙秘书,给机场打电话,请航空公司安排一架飞机送我去西贡,我要去探望瑈夫人,要去安抚安抚孩子们。”
父子俩不止一次探讨过吴家兄弟遇刺身亡的可能性,李冠云猛地反应过来,立马起身道:“我去叫莉君和天天,让她们跟你一起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