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诺抱着离壬被狂风吹飞的一瞬间,他手中的惊罗突然出现,并紧紧缠绕住旁边一棵一米粗的大树。
阿诺和离壬直接在空中绕着树枝荡了一整圈,才停下来。
当阿诺重新在树枝上站稳时,小离壬已经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昏迷过去。
远处的爆炸声与撞击声还在持续,阿诺紧紧抱着小离壬,两人藏身在断枝残叶中。
尽管知道这里是离壬的小梦境,但是阿诺依旧谨慎地躲好。
他还不能确定这次经历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也无法确定在梦中死亡会不会令现实中的自己精神死亡。
所以在面对明显不是他能抵抗的强大天灾时,阿诺只能选择苟着。
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离壬,看见她的脸颊被狂风中的碎石割破了一个伤口。
鲜红的血液在激荡中流了满脸,但精灵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伤口已经自行止血。
阿诺拿出随身带着的药剂和纱布,帮小离壬简单包扎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呆到轰炸结束。
当最后一声巨响传来,天地间重归寂静。
花香鸟语消失不见,只有烟熏火燎的气息充斥了阿诺的鼻腔。
怀中的小离壬突地睁开眼睛。
在她刚睁眼的一瞬间,神情还是一片迷茫。
“哎?我怎么被你抱着?”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见到的恐怖一幕,还以为只是一场梦。
当她挣扎着要从阿诺怀中跳下来时,才发现两个人正窝在一棵断了不少树枝、光秃秃的大树冠中。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缓慢僵硬地环顾四周。
冲击波对森林造成的损伤清晰可见。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此刻犹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蹂躏过。
“不!”小离壬推开阿诺的胸膛,掉到地上,但因为生来练就的敏捷身手,她只是翻了个身,便轻巧落地。
甫一落地,还没有彻底站稳身形,小离壬便踉跄着朝爆炸传来的方向跑去。
阿诺从树枝上站起来,并没有阻止小离壬。
他已经明白,这个梦境,真的是离壬生命中,最不愿回想起来的一天。
这一天,安吉塔精灵,被太阳神的神罚灭族。
除了深入森林,等待预言菇开伞的小离壬,无一精灵幸存。
但一位神明要想灭一个族群,不应该会留下离壬这么一个明显的存在。
尤其她还是精灵王的孩子。
就算是负责打扫战场,查缺补漏的教会人员,也肯定会留意到有人幸存。
阿诺抿起嘴唇,脚下一踏,整个人如同利箭飞出,跃向远处一棵同样凄惨的大树。
小离壬在地上奔跑,阿诺在树间飞驰。
他们几乎是同时来到了生命树区域的边缘。
小离壬紧急刹住脚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最深处足有十米。
而这样的坑洞,几乎布满了视线所及的全部区域。
到处都是碎石和还在燃烧着的植物。
只在它们中间还能偶尔看见一些残肢断臂。
“父亲……”
“母亲……”
“木岭……天苑……天奇……”
小离壬口中喃喃地念着亲人和朋友的名字,脚下再度迈出,滑下巨大的土坑,又手脚并用地从另一边爬上去。
她在努力向着生命树的方向靠近,几番下来,已经满身泥泞。
坑洞与坑洞之间,其实还存在一些勉强能通过的“连桥”,但是小离壬已经无力思考这些,只能沿着直线,疯狂地向前跑。
阿诺看着小离壬在第四次试图爬出巨大的坑洞时,终于从树上跳下来,飞跃到坑洞里,单手抄起小离壬,足尖一点,便从坑洞底下跳上来。
即使抱着少女,他依旧能轻松地左右折跳,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生命树下。
此时,这个曾经震撼到阿诺的大树已经在天降火石的重点照顾下,完全变成一株枯干。
再也找不回昔日生机勃勃,热闹非凡的景象。
小离壬刚被阿诺抱起来时,还在挣扎,当她发现自己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生命树时,才放松了手脚。
她的四肢无力地在空中晃荡着,只有脖子还拼命上扬,看向前方,寻找自己的家人。
而这也让她看见了更多精灵的尸体。
她甚至在一处坑洞边缘,看见了自己好朋友的半张脸。
她的大脑还来不及为朋友悲伤,就已经远离了那处坑洞。
随后越来越多亲友出现,却都已经是残破的尸体。
到了最后,小离壬的脸都已经麻木了。
她怔怔地让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映入眼底,然后又毫无反应地将其抛出脑后。
直到阿诺终于来到生命树的近处。
这里已经没有一块能落脚的地方了,阿诺只能站在一片碎石里,然后将小离壬轻轻放在一旁。
生命树上还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如同漫天晚霞,映红了人的脸颊。
巨大的黑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这一刻,小离壬的生命也进入了永恒的黑暗。
看着一落地就瘫软坐下的小精灵,阿诺有些不忍地说:“你……会不会有精灵像你一样,在外面还没有回来?”
如果安吉塔精灵中还有幸存,哪怕只有一个,对小离壬都是一种寄托。
小离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在阿诺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时,她又突然开口说:“今天是我的成年日……”
阿诺一开始还没有理解,后来才恍然。
作为精灵王的孩子,即使她强调自己并不是公主,也没有特殊地位,但想来,大家依旧会兴高采烈地帮她准备成年日吧?
甚至会将所有精灵都召集起来,开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
结果,被某位存在抓住机会,一网打尽?
阿诺不清楚,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什么会主动出手灭绝一个族群。
在阿诺从妖精图书馆里看到的历史记录,神几乎不会直接对世界上的生灵出手。
祂们一般都是将力量赐予教会的主教,借人类或其他智慧种族的身躯动手。
因为一旦神明直接出手,就有很大可能造成连带反应。
就像打破了某种底线,将世间的战争变成神明之间的战斗。
那样,对于普通人的世界,是毁灭性的灾难,而对于神明自身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在小离壬怔怔看着燃烧的生命树时,一道金色的光圈突然从树杆之中析出。
阿诺立刻重新拎起小离壬,向后退了三步。
然而在看见金色光圈时,小离壬却挣扎着往前扑。
阿诺见状松开离壬的后领。
小离壬突然失去后扯力,直接扑倒在地上,但是她没有任何停顿,连忙又爬起来往前跑去。
“父亲!母亲!”她大声呼唤着,麻木的表情中开始浮现悲痛。
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向后滑落。
终于,小精灵与那道金色的光圈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