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房门前拼命地翻包包找钥匙,手机恰好这个时候响了。我摸出手机,原来是徐电。
“朵朵,又加班了?”
我想哭,但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嗯。刚回到家。”
“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一边找钥匙一边说:“策划方案出了点问题,要加班修改。”
“没事了吧?”
“没事了。”
我突然在包的里层看到了那串该死的钥匙,那个地方我之前明明已经找过了。我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然后拿钥匙去开门。
那把老得快生锈的门锁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得小心翼翼地哄。我必须两手配合,一只手把门拉得更紧,另外一只手配合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拧,才能顺利把门锁打开。今天这锁不知为什么特别难开,试了两次都不行,我一着急,猛地一拉一拧,门终于开了,可手机却掉到了地上。
“朵朵,你在干……”徐电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随同我的手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吐血身亡了。
我愣愣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过了许久,才把那一块块惨烈的尸体拾起来,捧进房里。
我的40平米的蜗居,月租2000元,水电250元,物管250元,占到我月收入的一半。在失去了工作之后,它立即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剥削者,手中高举着鞭子。
我做在灯前拼装我的手机,破裂的地方先用透明胶布粘起来。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开机,手机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红三角危险标志。
现在它变成了一个不定时炸弹,摆在我的桌上。我瞪着那个红三角发呆,如果它半夜爆炸了,明天的报纸会怎么说?——“山寨手机半夜爆炸单身女白领梦中殒命”、“疑因失业自制手机炸弹女白领半夜炸毁半层楼”、“出租屋炸弹惊魂凶器竟是手机——疑系自杀保险公司不予理赔”……
我想象着自己躺在床上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情形,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快意。
这样也好,那我就再也不用上班,再也不用谈恋爱嫁人了。
我把手机炸弹留在桌上,趴到床上去。一闭上眼睛,李牧寒那张无情的脸就浮现在我眼前。
“单纯近乎蠢。”“所有的付出都要有回报,只要不给,那是无耻;只给不要,那是白痴。”“连规则都没搞清楚你就敢出来玩,玩输了能怪谁?”
李牧寒的话一遍遍在我的耳边回放。以往我知道自己活得很失败,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原来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融入这个社会的规则。我单纯地以为,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我好;只要我不争,就没有人能伤害我。我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幼稚可笑。
极度压抑之下的痛苦,感觉跟喝醉了差不多。我想我只要用力哭出来就好了。我躺在床上,努力地挤眼泪,希望自己哭得惨点、再惨点。如果此时谁递给我一把镜子,我就会发现自己哭得比吐得还难看。
这个世界不是你不去伤害别人,别人就不来伤害你。缺德前男友离开了你,你以为微笑告别就云淡风轻了?没想到丫还会回头捅你一刀吧!恶毒上司处处给你穿小鞋,你以为忍辱负重就海阔天空了?谁知道他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再狠狠踏上一脚!
我成全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成全我哪怕一点点呢?!我的愿望,只不过是一直安静地平凡下去而已……
我才25岁,却已经感到人生过于漫长了。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跟这个世界做血淋淋的搏斗。站在生命中的这个夜晚,我只觉得今后的人生也是无边的黑夜,哪里有一辆搭救我的夜班车?
那个夜晚,我以为我没有睡着,可是早上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却是被惊醒的。
我一睁开眼睛,令人沮丧的事实就沉重地压下来——我,梅朵,25岁单身不靠谱女青年,光荣地失业了。
可是手机为什么会响?是失业青年心理安抚委员会打来的吗?这么说手机昨晚没有爆炸还自动修复了?
我咽了咽苦涩的口水,艰难地爬起来去接电话。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看不出来电者信息。我担心手机随时爆炸,便小心翼翼地按了免提,然后举着抱枕躲到两米之外。
“梅……你……死了没……”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巨大的电磁干扰声。
“你是谁?”我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美国b级片里常常出现的外星人。
“我听不清楚,你到底是谁?”我警戒地问,脑中却想象着外星人把我掳走的情形。
“你耳朵……我是……”电磁波恰好掩盖了关键信息。
我跳起来大声问:“你到底是谁!我要挂电话了!”
“我是李牧寒!”电话吼了起来,“你要是没死就给我回来上班!”
我愣住了。李牧寒?他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回去上班?难道昨晚我发飙骂老板只是一个梦?
“我已经辞职了。”我镇定地说。我下定决心了,以后再也不怕他,再也不做小低伏了。“你管不着我了!”
“今天是19号,公司明天发工资,,你今天要是不来上班,这个月的薪水就给公司省下吧。”李牧寒的声音听起来很恼火。
他一定会什么巫术,否则为什么他一打电话来,我的手机就自动修复了。
就算是伏地魔来了我也不怕!我充分发扬了风格和傲骨:“靠!你爱发不发,老娘还不要了,那五千块留给你打酱油吧!”
李牧寒一字一顿地说:“梅朵,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你桌面上那些破烂全都扔出去!”
破烂?我的眼前闪过陪伴了我三年的小叮当、龙猫、小丸子,心中一痛立即冲口而出:“不要!别扔!”
电话沉默了几秒钟,又传来李牧寒冷冰冰的发号施令:“现在是九点钟,十点之前你不赶到芒星总部大厦,我就把你的破烂全部烧了。”
啪的一声,随着李牧寒挂断电话,我的手机终于寿终正寝了。
靠!我都已经辞职了,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命令啊!可是想起我的小伙伴们,还有我那即将到手的5000块,我还是忍着屈辱的泪水匆匆洗漱。
梅朵,你丫还真有傲骨啊!怪不得鲁迅说,人是很容易变成奴隶的。
我抓着包包冲到芒星中国总部大楼时,李牧寒和若童正在楼下等我。
“你的手机掉厕所里了吗?!为什么关机?!”李牧寒一见到我就劈头盖脸地怒吼。
我出示了那个光荣阵亡的手机,李牧寒看了一眼,感叹说:“你就算再恨我,也不用拿手机出气啊,你一个月工资也只够买个手机吧。”
这是俏皮话吗?我惊奇地看着李牧寒,却又突然想起我跟他有仇,于是又把目光挪开,冷冷地问:“李总,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牧寒说:“我说过,女人也要负责任。这个创意方案是你想出来的,提案会你必须来,这叫善始善终。”
我吓了一跳:“提案?要由我来阐述吗?”
李牧寒冷笑道:“就凭你?还是算了。你只要坐在下面默默地支持我就行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他的意图。如果只是坐在下面听,为什么非得要我来?难道就为了让我膜拜他闪亮的风采吗?
若童提醒说:“时间快到了,我们快上去吧!”
李牧寒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大楼,我和若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默默地扮演着跟班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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