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那对人类精英的背影消失在门中,我又坐下来默默地喝茶,可是不知怎么就觉得这茶变味了。
天爱突然仰起头问我:“姐姐,凌霜姐姐很漂亮对不对?”
我笑着说:“嗯,是啊。”
天爱委屈地问:“你觉得我爸爸是不是喜欢她?”
我被问出了一身冷汗,尴尬地说:“这我怎么知道呢?天爱,你爸爸是我的领导,我不能过问领导的私事,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现在知道了也没办法……”不知怎么了,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姐姐,你说她会不会做我的妈妈?”天爱好像委屈得快哭了。
我愣了一下。这孩子不会有恋父情结吧?想想也不奇怪,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身边只有李牧寒一个亲人,她大概担心爸爸如果爱上别人,就不会向以前那样关心她了。
我笑着说:“天爱,凌霜姐姐虽然很漂亮,可姐姐觉得还是你可爱。你爸爸一定也这么想。”
“真的吗?”天爱撅着嘴问。
我努力点点头,刮了刮她的小脸:“天爱,小杰哥哥弹的这首曲子你听过吗?”
天爱说:“听过啊!土耳其进行曲嘛!”
我说:“答对了,天爱你真聪明。你知道吗,莫扎特还有一首曲子,叫做《双钢琴奏鸣曲》,是两台钢琴一起弹的。下次我教你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跟小杰哥哥一起合奏了!”
天爱兴高采烈地拍起小手:“好啊!姐姐你快点教我!”
我舒了一口气,得意地暗想:在哄小孩方面,我根本就是博士后嘛!
过了一会,李牧寒回来了。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沫专注地发呆。
“小先生,我说过很多次了,请你专心一点好吗?!”里间突然传来林教授严厉的声音,“你的指法不对,不能用一指去穿五指!”
我急忙放下茶杯走进去。只见小杰缩着手坐在琴凳上,头重重地垂着。我走过去对他说:“小杰,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杰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笑着说:“姐姐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用一指去穿五指,如果下一个音又回到这一个八度,你的手指很难再穿过来。所以说,一定要让大拇哥听话,不能再乱穿了,好吗?”
“姐姐,我想去少年宫。”小杰闷闷地说。
我为难地看了一眼林教授,继续柔声劝小杰:“小杰,姐姐在这里陪你啊。还有天爱妹妹,待会天爱也要在这里跟林教授上课,你要认真上课给妹妹做榜样啊!”
小杰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开始弹。这次,他的指法没有出错。
我把林教授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自闭症的孩子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很敏感,小杰他对您还不熟悉,您要好好跟他说。如果他产生了抵触情绪,就很难挽回了。”
林教授不发一语瞪着我。我有点心虚,怯怯地说:“您要体谅他,他毕竟是个特殊的孩子……”
林教授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好吧。跟这样的孩子打交道我没经验,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请你帮帮我。”我连忙用力点头。
我正要回身往外走,突然发现李牧寒正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我。我突然慌了,张口结舌地说:“李总,怎么了?”
李牧寒淡淡一笑,又回到茶桌边。我莫名其妙地坐下,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李牧寒说:“梅朵,你有弟弟妹妹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啊,您为什么这么问?”
李牧寒笑着说:“没什么,我觉得你倒挺会照顾小孩的。其实你适合做老师,特别是幼儿园老师。”
我一听这话就被气笑了:“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就觉得又被您给骂了呢?为什么我就适合做幼儿园老师?我不能是高中老师吗?”
“现在高中老师都要研究生学历,你有吗?”李牧寒漫不经心地一边喝茶一边说。
我又被他给堵住了,气结了好一会,只能认输:“好吧,我没有。可是李总,不想成为高中老师的幼儿园阿姨就不是一个好二货。”
李牧寒噗的一声笑了,却又被茶水狠狠地呛到喉咙。天爱跑过去,在他背后用力拍了几下,我看着这对很有爱的父女,暖暖地笑了。
小杰的课上了一个半小时,接下来是天爱上课的时间。她今天学的曲子是《少女的祈祷》,以五岁孩子来说,她的水准已经很高了,怪不得林素音愿意收她做学生。
我诚心诚意地对李牧寒说:“李总,您一个人带孩子真不容易,还能把孩子带得这么好,好多真正做父母的都不如你。”
李牧寒轻轻动了动嘴角,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想,他一定有过很艰难的时候,但那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我并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上午的课结束了,李牧寒送我和小杰回去。路过麦当劳的时候,天爱忽然吵着要吃汉堡包,因为她想要儿童套餐附赠的小猫玩具。李牧寒无可奈何地把车停在路边,领着我们一众小朋友走了进去。天爱和小杰吃着吃着,开始用玩具过起了家家,我教他们用薯条搭城堡,玩得不亦乐乎。李牧寒一直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吃完东西,我们正准备出去,忽然下起了雨。李牧寒啧了一声,说:“想不到二货气象台还挺灵验的。”
他还记得我早上说会下雨那事。我扑哧一笑,说:“李总,您该不会也没收衣服吧?”
李牧寒说:“梅朵,你不知道世上有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吗?”
我假装惊讶地说:“真的有吗?我真没听说过,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参加家电下乡吗?”
李牧寒瞪了我一眼。
似乎每次我们之间的对话总是以他瞪我一眼为结束。
李牧寒先开车把小杰送回家,然后再送我回去。走到我家那条小路路口时,雨已经变小了。我准备打开门冲出去,李牧寒却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塞到我手上,说:“我车上没伞,你用这个挡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那件衣服,咋舌道:“哇,李总,这牌子我都念不出来,意大利的吧?干洗会不会很贵?”我担心这件衣服干洗的钱够我买十把伞了。
李牧寒说:“不用送去干洗,你晾干了还给我就好。”
我觉得李牧寒最近似乎好得过了头,倒让我有点怀念过去那个刻毒的李牧寒了。我巴巴地说:“李总,你骂我吧,你不骂我我都不习惯了。”李牧寒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当着孩子的面,你能不能树立点正面形象,幼儿园阿姨!”
我看了看坐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的天爱,吐了吐舌头抱歉地说:“李总,我又错了。”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门,然后顶着李牧寒的衣服跑了出去。跑出了很远,回头看时,李牧寒的车还停在那里。
我对他远远地挥了挥手,他才把车子开动走了。
我看着车子开远,把头上的衣服取下来,叠好抱在怀里,跑回了家。
我不记得印象中有哪个周六比今天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