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新人公益广告大赛截止的时间。我带着自己的参赛作品到江海市广告协会去提交,为了避嫌,牧寒没有送我去。
最后一天赶来交作品的人似乎特别多,一大帮人坐在会议室里填写参赛表格,场面乱哄哄的。
填写好表格之后,我就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把表格交到办公室去。我在走廊里寻寻觅觅,就是找不到那间挂有“交表处”的办公室。忽然背后有人喊了我一声:“梅朵。”
那个熟悉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去看,竟然是张遥。
在那次芒星酒会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几乎要把这个人整个忘记了。短短几个月,他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发型换了,变成了圆寸,身上穿着一件蓝色格子衬衣,配着笔挺的西裤,那股与生俱来的自负似乎收敛了不少。
我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微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是来交参赛作品的吗?”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可以给我看看吗?”张遥微笑着问。
他凭什么要求我把自己的东西给他看?又想篡夺我的创意吗?我警惕地看着他,拿着报名表和作品的手下意识地收到了背后。
张遥看到我这个举动,似乎有点伤心,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张理事。”一位女工作人员路过,跟张遥打了一声招呼,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吃了一惊,张理事?他什么时候成了广告协会理事了?
张遥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梅朵,你是对自己的作品没信心。还是想保密?没关系,明天我就能看到了。”
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又笑着补充说:“我是这次新人大赛江海赛区的评委之一。”
我完全懵了。短短几个月,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江海市广告协会的理事,又成了新人大赛的评委?按道理说,广告协会的理事都是我们这一行的行尊,而且是各大公司创意总监级别以上的人物。
张遥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回过神来。突兀地转过身去继续找办公室。他又跟上来问:“你还是那么爱迷路,是不是又找不到地方了?”
他这种关切态度让我觉得很尴尬,可是我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那间办公室。他笑着叹了一口气。说:“我带你去吧。”然后便走到前面给我带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拐了两次弯,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交表处。我进去提交了表格和作品,那个收作品的人在粗略浏览我的作品时。眼光似乎闪了一下。
交了东西一身轻松,我开心地走出来。却发现张遥正在电梯间等我。
我走过去按了电梯,故意不看他,也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的侧脸,关切地问:“最近好吗?”
“还好。”我淡淡地答道。
“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加班太多又没有好好吃饭?”
“没瘦。”
“伯父伯母还好吗?”
“很好。”
“朵朵,你能看着我说话吗?”
“不能。”
电梯终于到了,我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张遥也跟着闪了进来。多亏了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他没有再纠缠我,只是一直沉默着。
到了一楼,人陆续走出去。我正要跨出去,张遥忽然拉住我,然后把电梯门关上,又按了顶层的按键。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已经往上走了。我生气地说:“你想干嘛!”
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朵朵,我好想你。如果早知道和你分开是这么痛苦的事,我希望自己能重新选择。”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在四季酒店花园里的那一幕,用力挣开他的手说:“你放开我!”
我想随便按一个楼层让电梯停下来,张遥挡住我的手不让我按按键。
“朵朵。”他痛苦地说,“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错,我还可以变好。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不放弃。
电梯叮了一声,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到里面这个架势,似乎吃了一惊。我用力推开张遥逃了出去,又按了另一部下行的电梯。这一次他没有再跟着我。
我走出广告协会的大楼,站到川流不息的马路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心跳得好快。
回到公司之后,我又收到了一条张遥发过来的短信:“朵朵,你的参赛作品很好,祝你好运。”
我的心情无可救药地糟糕起来。下了班之后,牧寒带我去吃饭,我迫不及待地问:“张遥怎么会变成广告协会的理事?”
牧寒愣了愣,淡然问道:“你今天见到他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交表的时候碰见的。”
“他又缠着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我总觉得有点怕,轻声说:“没有,就是打了个招呼。”
“早知道我应该陪你去。”他自言自语地说。
沉默了一会,牧寒说:“半个月前,银狐公司高层发生了地震,中国区总裁被原来的副总顶替了,张遥也接替刘梅成了银狐的广告总监。银狐是江海广告协会的理事会成员单位,张遥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协会理事。”
“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牧寒微微一笑,说:“那时候你正忙着跟你妈吵架呢。再说,这也不关你的事。”
他后面那句话好像有点醋意。我好奇地看着他——他会吃醋?李牧寒也会吃醋?
牧寒瞟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能不在我开车的时候盯着我看吗,我觉得特瘆人。”
“其实……”他略带犹豫地说,“我听说,银狐的总裁和副总斗法,张遥暗中给副总当了内鬼,抓住了原总裁虚报财务的罪状,把总裁给扳倒了。他和刘梅都是原来的总裁挖过去的,人人都以为他是总裁和刘梅的心腹,却没想到他暗中给对手递刀子。这个人人品太差了,广告行里人人皆知,他就算一时风光得意,也走不了多远。”
我怔怔地听完牧寒这番话,突然觉得很难过。一方面是汗颜自己识人不明,另一方面也是为张遥而感到痛心。我确信他一开始是个好人,但是他太急于成功,结果被自己的野心吞噬了。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牧寒慢慢把车停在路边,伸出手覆在我手上,关切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嘴唇微微一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慢慢靠过来,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梅朵,我爱你。”
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说:梅朵,没关系,虽然这个世界很虚伪,可是我爱你是一件最真实的事。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感动,我的眼眶微微发红,喉咙也微微哽住了。我勉强开启干涩的嘴唇,低不可闻地说:“牧寒,我也爱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