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着给思雅炖了一个星期的汤,直到第七天,牧寒才为难地对我说,思雅现在刚刚恢复,只能吃流食。
这么说我一直都在表错情。我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莫名地心痛。
牧寒沉声说:“梅朵,你每天做这些太辛苦了,我只是心疼你。”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那好吧,以后我就不炖汤了。你也应该早点跟我说啊。”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鼓起勇气问:“牧寒,思雅最近恢复得怎么样?我可以去医院看看她吗?”
牧寒温柔地替我把头发别到耳后,淡淡地说:“思雅刚醒来,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情绪稳定,慢慢地恢复身体。你是不是一个人觉得无聊了?我给几个朋友打电话,看看他们公司要不要人,你去上班,就当是去玩,好不好?”
难道思雅看到我就会情绪不稳定?我心里酸酸的,但还是乖巧地说:“最近是有点无聊了,去上班也挺好的。但是工作我要自己找,不用你操心。”
他笑了笑,然后从架子上取下包对我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再去上班。”
“可以陪我吃个早餐吗?”我有点撒娇地问。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一起吃饭了。
牧寒抬表看了看,犹豫了一阵,说:“好,我们去吃早餐。”
我开心地跳了起来,挽着他的手出门。他被我拖着,一开始是无奈地苦笑,然后笑容慢慢消失了,又抿起了严峻的嘴角。
我决定自己悄悄去医院看一看。
下午三点。我穿了一条随意的裙子,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玫瑰,到医院去看思雅。去的路上一步步都是忐忑。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悄悄在门外看一眼就走,花托护士替我送进去就好。
没想到到了地方,病房却空无一人。我走进去,茫然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病床。床头的椅子上挂着牧寒的西服外套。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请假过来了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恰好护士走了进来,我问:“王思雅到哪里去了?”
护士说:“哦,她男朋友推她下楼去散步了。你是她的朋友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花放在床头柜上,不发一语地走了出来。
路过等候区,我走到那面落地玻璃旁往下看,花园里那个紫藤花架下坐着两个人。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却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是牧寒。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我的脚步一步步朝花园走去。站在一道齐肩的绿篱背后,我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思雅正坐在轮椅上。她坐着的时候,身体看上去比躺着的时候还要单薄。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她变得透明了,透明得仿佛随时可能消失在午后的金色阳光中。牧寒在她旁边的一张石凳上坐着。他脸上的表情温柔淡然,口中仿佛在说着稀松平常的话题。
两个人的脸上不时浮现出浅浅的微笑,看上去是那么默契。我知道。只有真正心有灵犀的人才会这样。她朝他伸出手,他温柔地接住。然后安静地看着她。
不要这样,牧寒,能不能不要太温柔。我心里默念着,一丝丝的痛从心上抽离。
思雅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牧寒愣了愣,然后她抓着轮椅的把手试图站起来。他的眉心紧皱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帮助她慢慢地站起来。
脚踩到地上那一刻,思雅笑了,灿烂得耀眼。笑着笑着,她把头埋在他胸前,背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在哭。
牧寒看上去痛苦万分,他慢慢抬起手,把王思雅抱在怀里,把脸埋在她哭泣的肩头。
我不能再看下去。我仓惶地转过身,落荒而逃似地跑出医院。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我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进了门,看着安静和空荡的屋子,我突然觉得冷。我躺倒床上盖上被子蜷作一团,还是觉得冷。
人无法打败时间。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在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时光里,有过很多故事,他们都付出过、亏欠过,已经分不开彼此。我没有为他死过,没有那样深地付出过,我的感情轻薄得好像一张纸。
可是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相信他是爱我的。他说过,他爱我,是一件最真实的事。
我像一只胆小的蜗牛一样,深深地缩在自己的壳中一动也不动,感知着黑暗一点点降临。
不知是什么时候,手机响了。我躲在被子里,没有接电话的勇气。响了十几声之后,电话断了,我继续躲着。又过了几分钟,铃声再次响起,我还是没动。
或许是胆怯,或许是赌气。我不想接电话。
我等着手机第三次响起,可是却没有。他没有再打过来。我紧紧抱着被子,委屈地哭了起来。
哭累了,我就翻身睡去,梦中反复上演着紫藤花架下那一幕。我一会梦见他吻了她,一会又梦见他看到了我,却没有对我说话。
正睡得痛苦万状,电话铃声突然又响了。我睁开眼睛瞪着空洞的黑夜,枕头已经被我哭湿了,铃声一遍遍地催促,仿佛每一声都是最后通牒。我突然醒悟过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拿起手机一下接通。
“朵朵,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他关切的声音。
“牧寒。”我的嗓子哑了,声音干涩难听,可是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哭着祈求说:“牧寒,别扔下我,你不能扔下我……我那么爱你,你如果扔下我,我该怎么办……”
我呜呜咽咽地哭着,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自尊。我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了。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是我离不开他,并非他离不开我。
电话那头的他沉默着,半晌,他沉声问:“朵朵,你今天下午去医院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虚弱地辩解说:“牧寒,我……我只是想去看看,我本来偷偷想看一眼就走的,我没有打算说什么,结果……”
他知道我最后看到了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他换了一个话题,跟我说起天爱最近准备参加一个少儿钢琴比赛,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其实他不想让孩子这么早上台,可是林教授如此坚持。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慢慢地镇静下来,劝他说孩子早点上台也有好处,其实艺术界是一个很功利的社会,不管你自诩技艺多高,最后还是要用比赛成绩来说话。
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然后平静地互道晚安。
重新躺回床上,我冷静了下来。他会打电话过来,说明他心里还有我。现在他一定很难抉择,我不能怪他,但我必须竭尽全力把他留住。
我必须更尽力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