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迪逊辞职之后,我又变成了一枚悲惨的双失女青年。我决定永远告别广告行业,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思前想后,决定回学校去读个研究生,然后重新开始。
时至10月,离明年1月的研究生笔试只剩下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我决定投考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这原本就是我的专业,加上我喜欢文学,平时文学史、文学评论以及原著看得不少,有一定积累,备考起来容易一些。今年取消了研究生英语考试,对于我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人来说,考试难度大大降低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开始准备复习资料,然后在一个没落文学期刊找了个流程编辑的闲差,一边打酱油一边复习准备考试。
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背书,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心下奇怪,探头出去一看,一个男生正仰头对着我的窗户大喊。看到我,他咧开嘴微微一笑,笑容纯真得像是儿时在我家楼下叫我一起出去玩的小伙伴。我脑中突然跳出那句话——相逢一笑泯恩仇。
是徐电!他竟然从美国回来了!
我的眼圈倏地红了。徐电在楼下冲我招手说:“朵朵,快下来。”
我愣了好半晌,才用哽咽的声音应了,随手抓上一件呢大衣跑下楼。
铁门咿呀一声打开,徐电身上穿着一件又厚又大的黑色羽绒服,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笑容和煦得仿佛冬日暖阳。我有些心虚地朝他走过去,笑着问道:“徐电,你怎么从美国回来了?不是说交换期得到明年四月吗?”
徐电笑着说:“在美国的项目告一段落了。老板催我回来写博士论文,我就先回来了。”
“哦,是这样。”我小声说,心里猜测为什么他还会来找我,难道他知道我失恋了?
仿佛看穿了我心中的疑问,他笑着说:“我刚回学校就遇到了陈晨,她正在跟我们学校一个博士谈恋爱。她把你的事告诉了我。我就想来看看你。”
我有些窘。低下头小声说:“徐电,谢谢你。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徐电慢慢收起了笑。温柔地问:“朵朵,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双颊发烫,点头说:“吃过了。”
“吃了什么?方便面?”他笑着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补充说:“加了鸡蛋和火腿肠。”
他微笑看着我。继而爽朗地说:“我请你去吃饭吧!”
和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去吃饭,这事怎么想怎么尴尬。可是他对我如此关心。我又不能拒绝,只好说:“你刚回来,应该我请你,就当做是替你接风洗尘。”
徐电冲我笑了笑。没说话。我又问:“你想吃什么?我们打的去?”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开车来了,就停在路口。”
我惊讶地问:“你买车了?”
他笑而不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把一辆靠在电线杆上的单车扶正。拍了拍后座对我说:“嗯,这就是我的车。”
我愣住了,突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弯下腰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等我笑够了,徐电说:“上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我心中微微羞涩,但仍是故作大方地坐到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徐电刚骑了几步,又停下来,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说:“你穿得太少了,待会骑起来会有点冷。”
“不要,你也会冷的!”我想把衣服塞回给他。
他挡住我的手,笑着说:“待会骑起来就热了,我用不着穿羽绒服。”
我的眼圈又红了,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回过头去又奋力地蹬了起来。
瑟瑟寒风掠过我的发梢,把我的脸吹得冷冰冰的,但此时身上披着他的厚羽绒服,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我眯起眼睛看着寒风中萧瑟的树杈,街景在我眼前缓缓流动,带走了毫无意识的时间。在陌生的车流和人群中,这个朴实真诚的大男孩带着我一路前行,却只留给我一个沉默的背影。
我坐在后座上,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讷讷地说:“徐电,你不能对我太好,我会哭的。”
隔了半晌,他才沉声回答说:“朵朵,想哭就哭吧。”
于是我真的哭了起来。我在摇摇晃晃的自行后座上无声地流着泪。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站出来安慰我的竟然是我曾经背叛过的人,而曾经那么深爱的人却对我不闻不问。
徐电骑了很远的路,才骑到目的地。我跳下后座一看,竟然是我曾经带他来过的那家卖臭豆腐的小店。
“骑那么远,就为了吃臭豆腐?”我撅着嘴抗议道。
徐电笑着说:“上次这个老板说,很多海归回国专门来吃他家的臭豆腐,还真是没说错。我在美国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这个。”
我笑着说:“这家店应该改名叫‘海归臭豆腐’。”
徐电也笑了:“你真不愧是做广告的,真会取名字。”
我们走进去坐下,和上次一样点了两份臭豆腐、一笼锅贴饺子、一笼生煎包,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徐电跟我说了许多他在美国的见闻,特别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和谢耳朵认识的过程,把我逗得不停傻笑。我也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学校考研,目前正在复习。
徐电问:“你打算以后都不做广告了?”
我心里有些痛,点头说:“嗯,不想再做广告了。”
徐电淡淡地笑了,一时没有说话。
直到小店打烊,我们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来。已经是深夜十点了,街灯渐渐寥落。徐电说晚上太冷了,他要打的把我送回去,单车就暂时停在这里。
我们像上次一样,穿过一片大草坪,往大路上走去。整座城市在黑暗中沉默下来,寒风从头顶呼啸而过,把夜空擦亮了,数点寒星在几万光年之外观照着我们这颗孤独的星球。
我依然怀念生日时那个夏夜。趁心还热着,我轻声说出了欠他很久的道歉:“徐电,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但其实,我并不后悔。即使在这一刻,我仍然不后悔。我只是觉得遗憾,为什么我那么爱李牧寒,他却不能对我真诚一点。
他看着我,淡淡地说:“朵朵,其实很多事情都还来得及。”
我愣了一下,难道他还对我心存念想?我不希望他误会,正要开口婉言澄清,徐电又说:“我是说研究生考试,认真复习还是来得及的。”
我笑了,轻轻点了点头说:“嗯,我会努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