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颜鸢还未入睡,颜夫人就赶了过来。
想来是很久没见过女儿了,在颜鸢的床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颜鸢小时候的事情。
楚青青从未感受过如此深沉的母爱,听得不禁泪流满面。
或许是感受到了颜鸢的不同,颜夫人也对颜鸢能够好起来这件事上心起来。
但是这府上,有人欢喜就有人忧。甚至是恨!
虽然颜鸢并不出这个院子,但是却有人能够进来。
颜家三媳晓月在房间中听闻公婆不顾自己要回娘家的要挟留下了颜鸢,气的收拾东西就真的要回去。
她的陪嫁丫鬟阿山一边拦着一边劝
“小姐,不要冲动啊,你这样跑回去,这不是打老爷和夫人的脸吗?”
“他们都不顾我的脸了,我还顾他们的脸干什么?我算是看出来了,再怎么样,那是人家的亲闺女,怎么也比我这个做媳妇的亲。
反正自从深哥死后,这个家待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离开!”
阿山道:“小姐,你若是此时回娘家,这不是给她腾地方吗?凭什么她回来你就要走啊?你既然恨她,如今她把自己送到你的眼前,这不是正好是个报仇的好机会吗?”
晓月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觉得自己的丫鬟说的对啊。
自己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以前她在王府,自己就算是再恨也奈何不了她,如今她把自己送到面前来了,自己怎么能走呢?
反正在颜府上,自己不是更好动手吗?
想明白了这层,晓月不仅不走了,第二天就去找了岳瑶!
“大嫂,你难道真的就不恨她吗?若不是她,大哥能这么年轻就没了吗?可怜两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爹!”
岳瑶手上忙着针线活,目光温柔而哀怨
“我恨又如何呢?她是颜家的大小姐,是北凉王妃,如今又已经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便是杀了她,她也没有任何感觉,这样的复仇,又有什么意思?”
“可她还活着,大哥和深哥却死了,只要她活着一天,我的这份恨就消不掉!”
“你想做什么?杀了她吗?”
“至少,我不想让她就这样好起来!”
岳瑶想了想,轻声说道:“那日你离开后,四弟曾说,若是颜鸢好起来以后还是像以前那样胡闹怎么办,还不如就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爹便说,给老二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医不好便送回王府,再和颜家无瓜葛,若是好了她再胡闹,便是爹也不会饶了她!
所以,你若是不想让她好,拖个三月,也就不会再见到这个她了!”
晓月眸色一亮:“爹当真是这么说的?”
岳瑶颔首!
晓月自言自语道:“都已经傻了四年,哪有那么简单短短三个月就能好?”
“可是我昨日听大夫说,想是当年受了刺激才傻的,如今时间久了,她确实有好的迹象,若是加以调理,清醒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不行!”晓月愤恨道:“她不过是傻了四年,但大哥和深哥都回不来了,我宁愿她傻一辈子,被人耻笑,被人愚弄,才能稍稍宽慰我心头之恨!”
“老二不会同意让你胡来的!”
晓月眉头一转,轻笑道:“这不是还有大嫂你吗?全家都知道我不喜欢颜鸢,我便是对她好,也不过是明眼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有人信的。
但是大嫂你不一样,你一向宽和待人,便是那天在大厅上也未表露分毫,肯定能比我更容易近她的身,我们两个里应外合,我不信治不了一个傻子!”
岳瑶垂眸,有些犹豫:“若是让人知道,爹娘肯定会生气的!”
“生气又如何?你看看他们!”
晓月指了指此时正在院子外面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他们是老大颜近的儿子,长子颜俊,今年八岁,次子颜希今年六岁。
“俊儿长得多像大哥,若不是颜鸢,他们怎么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我听闻上次在学堂里还有人骂俊儿是没爹的孩子,俊儿还和别人打了一架,明明没有打输,却哭的比谁都伤心!为什么?
因为颜鸢,因为这个姑姑,他们才没了父亲!”
岳瑶也顺着晓月的手指看向两个本该天真快乐的孩子,却因为父亲的早逝而变得有些沉默。
半晌后,岳瑶道:“你想我怎么做?”
颜鸢回到颜府已经有几天了,大部分都是了解颜鸢的小时候的事情,或许是觉得这些事情你能够勾起颜鸢的记忆。
颜鸢也就顺着他们的想法一点点让自己变得看起来好些。
至少不会再傻的胡闹了。
更多的时候是安静!
看颜鸢不再乱闹,颜修也不再拘着颜鸢的院子。府上的其他人也能过来走动。
岳瑶和晓月来的时候,颜鸢还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这两个人跟自己可都有过节。
但这几日听冬雪和冬雨的聊天,大致知道了岳瑶和晓月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颜家只有颜鸢一个女儿,没有姐妹,老四和老五又都还未娶亲,府上女眷只有三个媳妇了。
赵婉儿要帮助颜母一同照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能来看看颜鸢的,也就只剩老大和老三媳妇了。
不过她们一进门,晓月就表现的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似乎是被岳瑶拉来的。
小姑子在家养病,她们做嫂子的,不过来看看似乎说不过去!
岳瑶通体皆是大家闺秀的温和娴静,倒是晓月更活泼伶俐些。
岳瑶进来见颜鸢在安安静静地望着外面,先坐在了她的身边,声音温和道
“小妹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怕颜鸢不回答,冬雪回道:“夫人最近好多了,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待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那个脑子能想些什么?不过是发呆罢了!”
晓月讥讽着,似乎没办法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颜鸢的身边,在房间中来回走着,边走边嫌弃道
“你们夫人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吗?怎么屋子里面一股子怪味?
这床单被罩你们有每日都换洗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颜家的大小姐,若是敢仗着她是个傻子,你们就怠慢,小心二嫂扒了你们的皮!”
“奴婢们不敢!”
颜鸢的余光中在悄悄打量着晓月的动作,见她这里嫌弃嫌弃,那里嫌弃嫌弃,安静不下来的样子。
岳瑶道:“你三嫂是个活泼的性子,安静不下来,你别介意!”
颜鸢回眸,冲着岳瑶憨憨一笑。
岳瑶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道:“如今可能想到些什么呢?”
颜鸢傻笑道:“想什么?”
岳瑶道:“在府上的事情,几个哥哥怎么和你玩闹的事情,儿时有趣的事情!多想想,也许就能好过来!”
颜鸢还没有回答,倒是晓月突然凑到了颜鸢的脸庞,阴恻恻地道
“好好想想,最好能将你是怎么害死大哥和深哥的事情都想起来!”
冬雪和冬雨一听,顿时知道晓月今日来是不善的,当即岔开道
“三夫人,夫人今日吃了药还没有沐浴,现在水刚放好了!”
晓月起身冷哼:“用不着转着弯轰我们走,反正我本来也不想来,她是该好好洗洗,臭死了!”
随即又对岳瑶道:“我就说不来吧,人家可不欢迎我们!”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外面走去。
颜鸢见她们就这样走了,反而拉住了岳瑶的手,笑的憨傻:“姐姐留下再玩会吧!”
晓月骂道:“傻子,那是你嫂子,不是你姐姐!”
颜鸢则扶着颜鸢的手推辞道:“你先沐浴,嫂子有空再来看你!”
颜鸢恋恋不舍地放走了岳瑶和晓月!
其实她这个时候哪里需要沐浴,只不过是冬雪和冬雨打发人罢了!
次日,颜府正堂之上
颜家老大颜方一脸严肃地坐在左边的椅子上,颜展和颜夫人也未坐在正上方,而是对着颜方的对面坐了下来,依次而下的是岳瑶、颜修、晓月、颜久和颜松。
颜展首先开口道:“不知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颜家老大一脸书儒之相,刻板严肃。嘴角边的络腮胡子已然有些发白,此时几乎是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老三,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颜展道:“不知我瞒大哥什么了?”
颜方开门见山:“颜鸢是不是在府上?”
颜展面色微变,目光将厅中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显然将颜鸢接回颜家照顾这件事情,颜展并未告知颜老太师那边,只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竟然让颜太师府那边知道了。
今日自家哥哥是来兴师问罪的!
既已来,便已知,颜展反而坦然道:“是,鸢儿已在府上数日!”
“你想干什么?”
“鸢儿在家这几天,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我想医好鸢儿!”
“你忘了曾经她做的那些混账事?”颜方气的横眉怒目,简直想要把手指在颜展的脑门上了。
颜展没有吭声,倒是颜夫人道:“大哥,鸢儿已经傻了快五年了,她年少不懂事犯下的错,用不着把一生都葬送在里面吧?
之前我们也是不管不问,但如今鸢儿显然有了好的迹象,我们怎么能做到置之不理?”
“那你们打算医好颜鸢后怎么向老二家交代?”
颜展夫妇皆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后,颜展才道:“当年世道纷乱,个种详情谁都不知,二哥不幸遇难,虽说和鸢儿脱不了关系,但是也不能全然赖在鸢儿身上。
鸢儿傻了四年多了,这几年她受尽羞辱与嘲讽,虽为正室嫡妻,却连面都没有露过。自柳氏入府,鸢儿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刚接回来的时候,瘦的都没人形,手脚都是冻疮。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颜方也知颜展护女心切,事隔多年,再说那些已然无用。于是他又道
“就算以前事情可以模糊,但你可想到以后?”
颜方顿了顿继续道:“颜鸢自小倔强,当年做出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你们做过那么多的努力也没能改变她的心意,回来后就傻了。
若是她好了以后,还是犹如当年你又该怎么办?如今她可是北凉王妃,又是皇家赐婚,若是再胡闹,你可知我们颜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爱女心切,不忍其痴傻枉度一生,但上有父母宗亲,下有儿女后代,你这是要拿所有人的性命前程来赌颜鸢一个理智吗?”
颜久此时突然插口道:“就是,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如今她痴痴傻傻,又有尊贵身份,吃喝不愁,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若是清醒过来再来胡闹,我们可就不是丢脸这么简单了,全家丢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总不能因为一个烂苹果把全筐都烂了吧?”
颜展一听,顿时瞪向了颜久,颜久缩了缩脖子,或许想着有大伯在此撑腰,故而没有继续畏缩,反而梗着脖子道
“爹不愿意听,儿子也要说。如今新帝登基可没几年,曾经多少世家大族都被新帝给抄家灭族,我们颜家是有爷爷的辅佐功劳在,但是新帝若真有心芥蒂,我们也算不了什么。”
“不会的,小鸢不会的!”颜松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道理,却又忍不住不说。
晓月这时接口道:“其实爹也不用为难,如今六妹妹不是已经好了点吗?我们大可以将曾经有关那个人的东西再拿给她看,若是她毫无波澜,也许时间久远,她忘了。若是她还在意非常,爹可就真的要慎重考虑考虑了!”
晓月的提议算是为僵局打开了一个突破口,颜展没有拒绝。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颜鸢的院子中来。
颜鸢这个时候正在庭院中晒着太阳,难得好天气,颜鸢又不用应付谁。
正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见冬雪附耳说道
“夫人,老爷和大老爷过来了!”
颜鸢心中想着,颜太师府那边来人了,是来看自己的吗?
几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颜鸢躺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阳光倾洒在她的脸上,雪白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像是那早春还未开的桃花。
听见这么多人的动静,颜鸢却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晒着太阳。
晓月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书信,当年就是因为这份书信,颜鸢才不顾一切地跟那个人私奔了。
如今再看让她疯了的书信,她又会如何呢?
颜鸢被书信砸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到这么多人,没分清谁是谁,只能憨傻尴尬地笑了笑。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和自己怀中的书信,颜鸢似乎明白过来是让自己看看书信。
于是颜鸢将书信猛然抽了出来,似乎有些傻傻的分不清这是什么东西,来回翻看了看后,突然就笑嘻嘻将这份书信给撕了。
其实颜鸢知道这份书信是什么。
但那只对曾经的颜鸢有用,对如今的颜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见颜鸢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书信给撕了一个干净,颜松激动道
“你们看,那个人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不用担心小鸢醒过来会闹得!”
见此情形,颜家老大颜方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倒是晓月不甘心道
“哼,我才不相信,前两日我还看见她对着那个人送她的手帕暗自垂泪。我要去搜搜她房间中有没有!”
赵婉儿柔声道
“三弟妹,怎么说那也是六妹妹的闺房,你就如此搜,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论情,我是她嫂嫂,她的房间我有什么进不得?论理,这都涉及到以后家族的生死存亡了,我搜搜又如何?
若她是清白的,我也搜不出什么,若她心中有鬼,被我搜出来了,也好让爹早做打算!”
晓月说着就往颜鸢的房间里面冲。
但是搜了好大一会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众人皆等的不耐烦了,岳瑶进去将晓月给拉了出来。
晓月犹自不甘心:“我明明看见她藏着那个人送给她的手帕,肯定是我们在前厅说话让她的下人听了去,早早回来报信藏起来了!”
颜鸢憨笑不语,却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被太阳晒出来的虚汗。
“嫂嫂,我有帕子!”
颜鸢说的坦然,意思不言而喻。
颜鸢有帕子,但不是晓月想看到的那个帕子!
颜方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理由,对着颜展又仔细交代了一堆,这才离去。
颜鸢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心中腹诽
“早知道你昨晚来绝非好心,怎么可能留下把柄?”
同时颜鸢其实又很头疼,看样子不想让自己好的人,可真多!
自己得尽快“好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天气变得和暖,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憋在屋子里的颜鸢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好好看看呢。
就像逛公园一样,颜鸢自己走了出去。
因为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她说走就走了,连冬雨和冬雪都没带。
颜府其实很大,中间是一处花园,花园的东西两侧分布着颜家各个房的人。
颜鸢刚来的时候,看到匾额上写的是将军府而不是太师府。
后来才知道,颜太师如今是跟着长子颜方,其余的几个皆都分府别住了。
听下人说,颜太师府的地方更大!
想到颜鸢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两个亲哥哥还有一个大伯和表姐,其实也就能理解了。
没闹到将军府找颜鸢的麻烦,已经是仁慈了!
不过在颜鸢看来,将军府就已经很大了,至少她都做了快半个钟了,竟然都没遇到几个人,有些看到她,甚至还不认识!
颜鸢走累了,就坐在凉亭中休息!
隐隐约约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声音越来越近,转过花丛颜鸢就看到两个小男孩打闹着向这边而来。
看到颜鸢的时候都愣了下。
颜鸢见有些眼熟,回想了下,好像是当日在大厅上站在左手边第一个人的后面。颜家老大的两个小子!
颜鸢此时还没有完全好,只是沉默着,没打算理会这两个小孩。
但他们却好似是玩累了,跑了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果子就吃了起来。
颜鸢心想,自己先来的,你们就算拿也给问我一下吧。
而凉亭中大点的男孩就是颜俊,小的是颜希。
颜希还小不认识人,颜俊却认出了这是刚回来的“姑姑!”
再想到之前听自己母亲和婶婶的谈话,颜俊当即就明白过来这个人和自己的恩怨!
“你是颜鸢?”
颜鸢没吭声,她现在还是个傻子呢!
颜希好奇问道:“哥哥,颜鸢是谁?”
颜俊当即把手里的果子就掷在了颜鸢的脸上,颜鸢躲了一下,果子顺着颜鸢的脸边飞向了旁边的水池中。
颜鸢心中有些不悦
想着你这小孩也太不礼貌了!
“她是害死爹爹的凶手!”
颜希两岁的时候就没了爹爹,在外面玩的时候,就会遇到有些恶意的人故意逗他,说他没有爹爹。
多少次他闹着要爹爹,却只有哥哥能安慰自己。
现在突然见到了让自己爹爹消失的元凶,当即就开始了反击。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也很不自量力。
六岁的颜希竟然冲到颜鸢的身边对着她就开始拳打脚踢!
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的攻击能伤害到什么?
颜鸢只觉得他短胳膊短腿的很是可爱,见周围无人,也没打算继续装傻,动手轻轻地将颜希挡开。
“你别打了,再打疼你自己,我不是害死你们爹爹的凶手!”
“你就是,你就是!”
兄弟两对着颜鸢就攻击。
颜俊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人小力弱,伤不到颜鸢,于是当即从地上拣石头向颜鸢砸去。
颜希有样学样,也去拣石头砸颜鸢。
虽然他们人小,但毕竟是几岁的孩子了,拿着石头砸人还是很疼的。
颜鸢又不能跟两个小孩子动手,只能用两个手去挡,起身就想离开。
还没走出去两步,突然就听到后面传来扑通一声,接着就是颜俊的惊呼。
“小希!小希!救命啊!”
颜鸢回头,看见颜希竟然掉进了湖水中。
估计是拣石头的时候不小心滑下去了。
湖水不浅,当即就没过了颜希的头,就看到他两个短手在水面上扑腾。刚想喊救命,就呛了一口水。
颜俊也还是个小孩子,又不会游泳,此时吓得只能干着急!
颜鸢当即回身冲着颜希而去。
凉亭边是一圈的假山,路又不平,还有些陡峭,难怪颜希会摔下去了。
颜鸢毕竟是大人,颜希也只是掉在了岸边,只是有点高度,颜俊够不到。颜鸢走过去,一只脚下去,一手提着颜希的后领就给提了上来。
颜希想来是被吓着了,刚出水就手脚并用的往颜鸢的身上抓。
颜鸢不自禁地安慰道:“别怕,姑姑在呢,淹不死你!”
话刚说完就听到了一声断喝:“你干什么?”
颜鸢抬头一看,见几个下人并着赵婉儿、晓月和颜久正站在凉亭外。
估计是听到了颜俊的呼喊,匆匆赶过来的。
颜鸢如今还不能装作完全好呢,只能不吭声。
颜久却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颜鸢的身边,将颜希给夺了过去。
动作很是粗鲁,将还未站稳的颜鸢带的踉跄一下,另外在岸上的腿也被带了下去,摔在了水边,顿时水花四溅,溅了颜鸢一脸。
晓月也冲上来拉着颜俊就问道:“怎么回事?是她把小希给推下去的?是她打算将小希淹死的吗?”
“不.......”
“不什么不?”晓月喝断被吓得有些呆愣的颜俊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她把你们带到这里的对不对?她是个傻子!脑子不正常的,你们怎么能跟她一起?她已经害死了你们的爹爹,看到你们,肯定也想害你们。
小俊不怕,有婶婶给你撑腰,是不是这个人把小希给推下去的。”
小俊吓傻了,也说不清是自己拿石头砸人,小希有样学样地去拣石头才掉下去的吧?
小俊的沉默算是应证了晓月的话。
颜久气的,将小希递给赵婉儿后,一手将颜鸢给提了上来。
“走,到二哥跟前,看他心心念念想要治好的妹妹都干了什么事情!”
“二嫂,你先带小希回去换衣服,免得被冻到了!”
“小俊,你跟婶婶走!”
颜久对颜鸢十分不客气,几乎是拖着颜鸢走。
颜鸢没成想颜久的力气这么大,一手如同铁钳一般将颜鸢死死抓住,颜鸢想挣脱都挣脱不掉。
“我没有推他!”颜鸢喊着
“你没有推他,难道他自己跳下去的吗?”
颜久根本不给颜鸢分辨的机会,一路拖着就到了正堂。
想来是提前有下人告知了,等几人到了堂前的时候,颜修、颜松、颜夫人和岳瑶都已经到了!
颜久跟丢垃圾一般,直接将颜鸢甩在地上。
力道之大差点没让颜鸢摔个跟头!
颜鸢心中腹诽,颜鸢的四哥和颜鸢到底是有多大仇!
“久儿,这是你妹妹,你那么粗鲁干什么?”
颜夫人有些心疼
颜久冷道:“我有这么心狠手辣的妹妹吗?竟然乘着没人的时候,将小希按进水里,这时候是什么天?”
颜鸢道:“我没有,是他们砸我,自己掉进水里的!”
“你还敢狡辩!”
“他能作证的!”颜鸢指向了颜俊!
颜俊被晓月拉着,此时才刚刚赶到走进来,神情已经不似刚才那么慌张,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一时有些沉默!
颜修道:“俊儿,跟叔叔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俊似乎是有些害怕这个大叔的,眼神有些躲闪,但是在看到自己母亲柔弱安静地站在一边的时候,有坚定了些。
指着颜鸢道:“是她把小希推下去的!她发了傻,犯了疯,我们好好走着,她就把小希推下去了!她还想淹死小希!”
颜俊说这些话是底气不足的,声音越说越小。
但是在别人看来,颜俊这是被吓到了才如此的!
颜久道:“二哥,你听到了?这个傻女人是治不好的,我早说过她回来只会让我们家再鸡犬不宁。大哥可就这两个儿子,若是小希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大哥吗?”
颜修此时目光幽沉,看了看颜鸢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颜俊的身上。
“俊儿,你过来!”
颜俊害怕大叔,手拉着晓月,不肯放手!
颜修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再次问道:“俊儿,跟大叔说实话,是你的小姑姑将小希推下去的吗?”
颜俊根本就不敢抬头看颜修,虽然颜修的语气没有任何严厉,但是却还是让颜俊害怕!
吓得他直往后躲,躲无可躲的时候又冲向了自己的母亲!
“二哥,你不用这样吓小俊,我和四弟还有二嫂都看到了,你若不信我们,回去问问二嫂!我们可冤了你妹妹!”
颜鸢此时身上也还湿着呢,冷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境况有些尴尬!
若是自己极力解释吧,她如今疯傻未好,不会有人相信。
不解释吧,这不等于就是默认自己居心不良,想害死两个稚子吗?
颜修可是顶着家里所有人的压力要将自己治好,这刚有起色就闹出这个事情,况且这个事情,就算二嫂将发生的说一遍给颜修听,看起来也还是自己想要淹死人而不是要救人!
想来晓月带颜俊姗姗来迟,也早都是在路上交代了的!
只要他咬定了是自己将颜希推下去的,那么这个事情真假都是他说的!
“二哥,我早说过,她就那样傻傻的,有什么不好?如今刚看着好一点就又想祸害人,若是真好了,你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嫁出去的妹妹,拿整个颜家来赌吗?”
“四哥,小鸢不......不会的!”颜松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会?今日我亲眼所见,又有小俊作证,还要怎么样你才能信?”
“我......我......”颜松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向颜夫人:“娘,小鸢不会的是吧?”
颜夫人此时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为着颜鸢的事情,闹到她跟前的,可不仅仅只有晓月一个!
颜鸢看这架势,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再争辩什么都没用了。她灵机一动,当即跪在颜修的脚边说道
对着所有人低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嫂嫂,对不起娘,对不起小俊小希,对不起池塘,对不起石头,都是我不好,是鸢儿不好。
鸢儿是想跟小希小俊玩的,但是鸢儿脑子不清楚,明明想去拉小希,却成了推他,明明想去捞他,自己却摔了下去,明明想摘花,却拿石头砸了自己。
都是鸢儿不好,鸢儿脑子里有团浆糊,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都是我不好,我手不好,脚不好,脑子不好,眼睛不好,心不好,嘴巴也不好。
你们不要生气,不要怪小俊小希,都是鸢儿不好,鸢儿傻,鸢儿笨,鸢儿走路摔跤,鸢儿玩水飞瓢,鸢儿不想的,只是手脚脑子分家,不听鸢儿的话!
哥哥想打想罚都行,不要跟鸢儿生气!”
颜鸢这一连串疯疯傻傻的话说完,厅堂上反而安静了!
颜久和晓月也都定在了那里!
若是颜鸢此时疯傻的为自己辩解,他们怎么都能找到错处。颜鸢闹得越厉害,只会让颜家的人更讨厌。
反而是她自己承认了错误,让颜久和晓月对一个傻了的人不好再继续追究!
颜松见颜鸢的脸上手上有划痕,当即冲到跟前说道
“小鸢,你的脸和手怎么了?”
当时被这两兄弟拿石头可是砸了不少,虽然颜鸢挡住了,但是总是有些印子,没想到倒是被颜松给发现了!
颜鸢打算继续装傻下去,憨憨一笑道
“我没事,就是脑子时好时坏,手脚不听使唤!”
颜松见状,当即说道:“二哥,鸢儿不是有意的,若是她完全好了,肯定就不会这么做了”
“不是有意的,这事就过去了吗?”
岳瑶声音平和,却带着质问!
她眸色中有莹莹泪光,望向颜修的时候,像个楚楚可怜无人保护的兔子。
她性格温柔,在颜府不争不抢,守着两个儿子过日子,可越是这样,越显得她有着一种无依无靠的无助。
差点淹死了的是她的儿子。
无论颜鸢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有心还是无意,都是伤害到了她。
“是啊,难道就仗着她是个傻子,她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是不是哪天真的害死了小希和小俊,也能说自己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晓月道
颜久双手抱怀:“小希现在可都还没好呢,二哥,怎么也得给大嫂一个交代吧?”
颜修道“那你们是什么想法?”
“自然是上家法!鞭责二十!”
颜府虽然是书香门第,但将军府却是武将出身,府上家法都是按照军中的标准来。颜家几兄弟自小都被处过家法,听到家法腿都有些软。
便是最听话的颜松,因为犯错受了一次小小的笞掌家法就疼的嚎了半月,手肿的比脸都大!
而鞭责则是取军中策马用的牛筋鞭,鞭笞背及腿部。
曾经颜久因为偷东西被鞭责过,一鞭子下去,几层的衣服都得成一道口子,三鞭下去就得皮开肉绽。颜久挨了十鞭子就昏死过去,楞是被泼醒了又打了十下,半条命差点都送了!
从此后,听到偷这个字,颜久都觉得背有些不舒服!
颜鸢却从未受过家法,一来她自小乖觉,二来她有五个哥哥。当年闹得那么凶,气的颜将军要动杖邢,还是颜修将颜鸢给打了一顿,让她在床上了昏睡了三天,才躲过去的!
如今晓月提出要动家法,就连颜久都不说话了,颜松更是脸色一变
“三嫂不行啊,小鸢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经受的住?”
晓月冷笑:“她自小习武,便是傻了,底子也在,怎么就不行?只是鞭责二十,小希可是差点死了!”
“当年你与深儿刚成婚不久,就夜里私会你的青梅竹马,你爹爹要动家法打你,你吓的大哭的样子如今就忘了?”
颜夫人护女心切,不惜将当年晓月的丑事都给抖了出来。
晓月气的面色铁青,又羞又恼,梗着脖子道:“我和他是清白的!况且现在说的是她的事,用不着扯我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你若觉得她害死你的亲儿子不够,还继续害死你的亲孙子,你也不顾大嫂的想法,你就继续护着你女儿,反正今日她要淹死的人是大哥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
话已至此,颜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媳妇,这些年,颜家亏欠她的太多。
颜修也不好再继续包庇下去,看向岳瑶道
“大嫂,事关于你,你发话吧!”
颜松听到决定权交给大嫂,心中一松。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嫂和三嫂不一样,出生书香门第,最是温和贤淑。自从自己大哥将她娶进颜家,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小俊和小希再顽劣,她也从不舍得打他们。对下面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很和气。
哪怕自己受了再多的委屈,都憋在心里,便是落在她院子里的鸟她都能喂的舍不得走,自大哥走后,更是诚心礼佛,最是菩萨心肠!
二哥让她放话,小鸢肯定不会挨打了!
众人此时都看向了岳瑶。
岳瑶眸色清和,面柔如水,望向颜鸢的时候,眼底犹如静水微澜。她安静了好一会,才犹下不定决心一般丢下一句
“按三妹的意思吧!”
说完就匆匆掩面离开,似是不忍,又似此事再与她无关!
颜松听罢一怔,却又似乎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颜鸢害死了大哥,这次下手的又是自己的儿子,她再柔善可欺,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颜鸢半真半傻地就应了下来。
她是魂穿的楚青青,根本就不知道家法是什么,反而很好奇古代的家法是怎么样的。
反正这具身体是颜鸢的,她不心疼!
但是当鞭子真的落在颜鸢的身上时,楚青青就后悔了!
那种皮开肉绽的疼,可是她切切实实地在感受!
楚青青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明白过来,从此后,她不再是楚青青,而是真正的颜鸢。
这具身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有关,也都是她再承受!
也是这一次,让颜鸢知道,在这个礼法森严,刑法严酷的时代,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了!
颜鸢被打的跟杀猪似的叫,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不是装疯卖傻了,是真的疼傻了,胡闹着将二十下的鞭刑减了一半。没撑到第十下人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北凉王府
“你说什么?颜鸢现在还不回来?”柳然转身凝向桑榆
桑榆吓得脖子一缩:“去打听的人是这么说的,颜夫人思女心切,想再留着几日。”
“王爷知道这个事情吗?”
“王爷去军营了,奴婢不知道将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柳然心事重重地在房间中踱着步。
上次颜修来时发生的事情就让柳然心中生疑,如今接回府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常回门探亲,怎么可能会住这么久?
“奴婢听说颜修从外面找了大夫,好像是想治好颜鸢的病!”
碧桃此时从外面回来,小声对柳然说道
“什么?”柳然有些吃惊:“颜家不是一直都不管这个女儿的吗?”
“毕竟姓颜,可能是不忍心吧!”
“不行,若是让她好了,以后这王府还有我什么位置?”
“奴婢还听说,最近颜鸢似乎有好的迹象。若是真的继续医治下去,指不定真的有好的可能!”
柳然横眉一竖。
“傻都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想好了做什么?”
“想来王爷也不一定想让她好,别忘了她以前干的那些事!她若是真的好了,再给王爷戴上绿油油的帽子,可就笑话人了!”碧桃说
桑榆接口道:“那样岂不是正好吗?到时候王爷若是一气之下休妻,夫人不就能成了真正的王妃了吗?”
柳然冷笑:“那时候她未成婚,还是闺阁女子,自然鲁莽,如今既已嫁人,她若收了心思。我这个侧室,自然得给她这个正室让位置。这个险,我可不冒。
现在就给王爷送去书信,我倒要看看王爷想不想冒这个被戴绿帽子的风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