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阿姨?”
宋小檩愣了一会,望着桌上那香喷喷的葱油饼,终是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唇,最后没再坚持,拆开袋子,一口咬下一大块。
哇,真的好吃!
年轻时,阿蓝曾在云城学过厨,这葱油饼做得比店里的还要香,且带了一丝家常味,有甜咸,还有酸香,简直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不久,段易丞回来了,身上混着一股烟味。
他又去抽烟了。
这会,他一边打开风扇,散了散教室里的味道,一边漫不经意地偷偷打量她,在看见桌上那一卷而空的葱油饼只剩下了个袋子,他的唇角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上了扬,但仅仅一瞬,下一秒他就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疯了。
他在心里偷乐个什么劲啊?
那“啪”的一声,在本就安静的环境下,更显悦耳。
“……”
宋小檩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他,却在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她又急急挪开了眼神,低头假装看语文书。
有些奇怪。
总感觉今天,他对她的敌意,好像没有往常那么大了。
却殊不知,在那相视的一霎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吃完葱油饼后残留在唇上的那一圈油光,意外地有些想笑。
“把嘴擦了。”段易丞走回位置,声音照旧的冷漠。
突兀,她才惊觉自己刚吃了葱油饼,忘擦嘴了,便急急忙忙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包纸,把残留在嘴巴上的油渍擦掉了。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的身后,神色悠闲地倚靠在桌边,他的影子被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懒懒地映在她的课桌上,笼罩下一片阴影。
忽然,他朝她扔下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不偏不倚地掉落在语文书上,也掉进了宋小檩的眼中。
红色的纸币。
皱皱地折叠在一起,有些厚,目测有几百。
她不解地敛起了眉头,刚想问问他几个意思,却只听他说,“还有剩下的一千元,下周我一定会如数全部还给你。”
原来,他是在还她帮他母亲付的那一千五百元。
她拾起纸币,却又重重放回他的桌上:“我不要。”
这三个字,却恍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把段易丞点燃了,他的眉眼立马沉了下来,仿佛她把他的自尊狠狠踩在了地板上,“你凭什么不要?”他顿了顿,倏地笑了,满满的讽刺,“哦,我差点都忘了,您可是高高在上的陆大小姐,怎看得起我们这样的穷人。”
他的脾性又上来了。
宋小檩无语,他就是一条死脑筋,一条路偏要走到黑。
她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那你又凭什么还?我帮阿姨付的钱,又不是帮你付,怎轮得到你来还?”
“我……”他一时语塞,气极了,“那他妈是我妈。”
“是你妈又怎么样?”
“你……”
这个人,简直无可理喻!
瞧见他那气焉了的模样,她顿时心情大好,神清气闲地说道,“段易丞,你不想欠我人情对吧,可你的钱我不会要,我偏要让你欠着。”
“……”这他妈要是个男的,他发誓他已经一拳挥过去了。
可惜,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有些束手无策。
他有气没得撒,实在是憋屈至极,刚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正要点火时,她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打火机,那纤弱白皙的手指从他的眼前晃过、那不经意的指尖相碰,有股短暂而逝的温意,这一切,都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随即,他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借我玩玩。”
“……???”他轻蔑地笑了,“玩火,小心自焚。”
宋小檩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又把他夹在指缝中的烟也拿了下来,“教室里不允许抽烟的,我也不想闻你的二手烟味,况且等一会就有人来了。”
说着,她把烟和打火机都藏进了抽屉里。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这人简直胆大到了妄为的地步了。
“段易丞。”忽而,她缓缓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还我人情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他挑眉,依旧玩世不恭,“什么?”
宋小檩仰起头去看他,再抬眼时,夏日的阳光,清澈明亮,于是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就盛满了那样干净的光芒:“我要你好好读书,这次的期末成绩你不能是班里的倒数,至少也要进前五十名,只要你做到了,便抵了那一千五百元,欠我的人情也就还了,你意下如何?”
“你要老子读书?做梦吧,我告诉你、就算是天塌下都不可能!”他几乎是嗤笑一声,快要笑死了的那种,“而且,老子读不读书,关你什么事啊?”
有钱不要,反而平白无故花一千多块钱来请他读书?
这他妈什么逻辑啊!
她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所以神色坦然:“我说过了,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不一样的惩罚,所以,你也会有。”
这回,段易丞倒是安静地看着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宋小檩,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闻之,宋小檩忽然站起身,面向他,虽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气势却完全不输,甚至还可以压过他,她轻轻勾起唇角,学他那样玩世不恭地笑了:“既然你想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段易丞,你不是最讨厌读书吗?那我偏要你读书,不仅早上读、中午读,晚上也要读,我就是要你读到吐为止,我根本就不在乎钱啊,我就是要看你终日埋头苦读、被读书折磨得疯了的样子,这样的惩罚,你还满意吗?”
段易丞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竟无力反驳她的话,“……你他妈是神经病吧!”
对于不爱读书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种残忍的惩罚,更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她朝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又俏皮地眨巴了眼睛,仿佛在说“我就是喜欢你这副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然后坐回位置,依旧安静地看着那本还是翻开至五十七页的语文书,那淡定的神情,像是已经看了一早上的书了。
他郁闷极了,把手探进口袋里想摸出烟,却空空的,才突然想起被她拿走了。
这下,他更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