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檩领着陆景衍去了房间:“这是客房,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棉被枕套都是干净的,虽然没有人睡过,但我每周都会让阿姨拿去洗。”
他点头,“嗯。”顿了顿,“你睡哪里?”
“我……”她恍然清醒,没好气地回道,“我肯定是睡主卧室啊。”
“哦。”那语气,倒是显得几分失落。
但她没理会他什么失不失落的,自顾自地往柜子里取出了一套深灰色的男士睡衣,整齐地放在床边的沙发上:“你今晚就换这一套吧,新的,没有人穿过。”
男士睡衣?
她屋里怎么会有男士睡衣?
骤然,陆景衍的眸色沉了沉,“谁的?”
仅仅两个字,却扑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这是吃醋了吗?
他一定是吃醋了吧?
隐隐地,宋小檩竟有一种似报复的快感,也暗自窃喜。
但他的压迫感到底是太强了,她根本不敢表现得太过嚣张,只能如实回答:“我助理买错了,就一直放在这个柜子里。”
闻言,他忽然就敛去了所有的脾气,心情也意外的明朗,挑了挑眉,眼里漫开几缕兴味,“小孩,要不要一起睡觉?”
像挑逗,又像是在调情……总之,极度暧昧。
听得她心尖倏地一麻,几乎软得一塌糊涂。
“不要脸!”
生怕他会再说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她在撂下那三个字后,便逃一般地跑出了房间,这时身后隐约传来他低沉的几声咳嗽。
她终是忍不住蹙起了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之后,宋小檩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食材。
往常,都是纪羽做饭、带饭。
她从来都没有下厨的习惯。
如今冰箱里一片空荡荡,倒是比她的脸还要干净。
不知何时,陆景衍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安静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才低低问道,“小孩,你要做饭?”
她猝然被吓了一跳,口气甚是不悦:“对啊,我肚子饿了不行嘛!”
没等他回话,她径直走出厨房,转身进了房间取了几本物理书递到他怀里,故作无所谓的语气:“我要下楼去买个菜,你无聊了就看看书吧。”
望着手中的那几本物理书,他沉敛的眉目缓缓漫上喜悦之色。
那股喜悦,比渔夫望见雾海里的灯塔还要来得惊艳。
是物理书啊。
他最热爱的物理书。
“嗯,外面风大,衣服穿厚点,我等你。”
“……”喂,不要搞得这么暧昧好不好?
可她走后,他并没有去看那几本物理书,而是起身去了浴室。
~
十分钟后,宋小檩提着袋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白天虽然不冷,但晚上的温度却很低。
只是下楼这么一会功夫,她就染了一身的寒气。
不过刚进屋,寒气便褪去了一半。
陆景衍不在客厅,许是在房间里吧。
她径直进了厨房,开始了回国后的第一次下厨。
煮玉米粥、炖骨汤、炒菠菜……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半小时后,才终于热得满头大汗地从厨房里出来,拐个弯走向客房,房门半掩着,从开着的门缝间透出了里面的光,她轻敲了敲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满不在乎:“陆景衍,我饭煮多了,勉强分你吃一点。”
可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传来半点回应。
最后,宋小檩有些急了,着实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推开轻掩的门,走进去,嘴里边骂骂咧咧:“你他妈是耳聋了吗,我喊你……”
却骤然止住了喉咙里全部的声音。
床上,陆景衍换下了原本的黑色长风衣和白衬衫,换上了那套她给他的睡衣,却微闭着眼,眉头紧锁,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他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些许如豆大般的冷汗,唇色更是苍白得吓人,病弱清冷到了极致。
仿若折败枯萎的落叶,失了生命。
他明显不对劲!
那时候,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了,顾不上他们之间分离了五年,顾不上自己曾经所受的伤害,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只觉得一颗心突然吊在了嗓子眼,简直害怕极了,连声音都是发颤的:“陆景衍——”
可除了他闷沉的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宋小檩缓缓伸了手,想去碰他身上的温度。
但当指尖终于触碰到他的额头时,却又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太烫了。
他全身都发烫得厉害。
烫得人心慌意乱。
明明皮肤是冰凉的,那一股子烫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陆景衍……”
汹涌泪意霎时盈满了她的眼眶。
那一刻,她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她不过是那个永远比他小了五岁的小孩啊,还是那个一遇到困难就想着逃避的小孩。
可惜,从小孩长成大人,这一条路注定长满荆棘,痛苦如影随形。
宋小檩给陆景衍贴了几块退烧贴。
还好家里备了些退烧药。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热开水,腾腾冒着烟。
可该怎么喂他吃药呢?
“陆景衍,你醒一醒。”她温柔了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说道。
他微敛了眉,却没有睁眼。
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依旧很烫。
许是真的急了,泪意再一次袭来。
“小孩,你哭什么?”低低沉沉的,格外沙哑。
听闻他的声音时,宋小檩先是一愣,随后喜极而泣:“陆景衍,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全身是不是很烫?会不会很难受?”
她喋喋不休问了一堆问题后,才终于想起了正事:“你先别睡,把退烧药吃了再睡,这样也能睡得舒服一点。”
他却没动,懒懒地道,“你喂我。”
平日里,面对他这个要求,宋小檩高低都得一副嚣张跋扈的姿态,然而今晚,她却像是没了脾气,但与其说是没了脾气,倒不如说是已经失了同他决胜的兴致,她不想再伪装自己了,她真的累了,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都只能装得下他一人,她很担心他,担心得都快要疯了。
“嗯,我喂你。”
吃下退烧药后,陆景衍身上的温度似乎没再那么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