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敲击声,安全门的四周,从边缘门缝开始,渗出黑色的尘屑。
姜善下意识拉住霍起永,“快走!”
一直瘫在地上软弱无力的霍起永竟然直接被姜善一把给拉起来,他还来不及震惊就被姜善死死拽着跑了两步。
怎么回事?
霍起永不敢相信地看着姜善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这女孩,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姜善自己却没有一点意识,她还以为霍起永很配合,被她一拉就走了。
安全门缝隙里渗出的那些黑色尘屑,姜善已经领教过了,现在看到那小孩要故技重施,自然慌不迭地先跑为上。
霍起永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加上他本身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竟然被姜善像拎小鸡一样拖着疯狂跑路。
走廊里那女人还在边撞墙走往前走,一靠近她姜善就不敢再发出太大动静,脚底立马刹住了车。
霍起永都忘记思考了,只记得姜善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像是铁钳,根本都没有他甩脱的余地。
咣当!那女人的头,结结实实撞在了一扇关闭的白色铁门上,她懵了一下,忽然用两只手开始摸门:“我的病房!我的病房!”
从找医生,变成了找病房。
她咣咣咣不停撞着铁门,发出巨大的声响,而且姜善发现,这女人一开始狂躁,楼道安全门后的那小孩,敲击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猛烈了。
这还带互相影响的?
姜善头都大了,被她抓着的霍起永,更是两腿哆嗦的随时都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霍起永竟然突然冒出一句话:“有……有有一个备用通道!”
姜善一顿,立即朝他看过去:“……什么意思?”
霍起永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能把一句话说利索了:“有一个、一个用防空洞改成的临时通道,可以通向一楼大厅。”
姜善眼睛亮了,“真的?在哪?”怎么不早说。
霍起永脸色因为起雾加上疯狂出汗,在姜善的视角里仿佛融化的蜡像:“可是需要到二楼才行……”
想也知道这种通道怎么可能安装在病区,被那些病人发现了还不全军覆没。
姜善顿了顿,正想说什么忽然看了霍起永一眼。
这时那女人忽然不撞门了,此时那铁门已经被她撞出了一个半弧的凹槽,她有点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门。
接着她好像自言自语:“不是我的病房。”
然后,她转身,继续和刚才一样往前边走边摸索,可是很快她就摸到了另外一扇同样的铁门,僵了一秒后,她开始了绝望地重复撞击动作……
“开门啊!开门啊!”
姜善拉着霍起永,屏气敛声,两人踮着脚尖,像小鸡啄米一样慢慢地贴着墙壁走。
姜善还好,但对霍起永来说这动作难度太高了,而且嚎叫的女人忽然一转头,两个黑洞就直勾勾盯着“对面”。
姜善就感到身侧的霍起永身子猛然一僵,下一刻眼看就破功了。
千钧一发之际,姜善猛地把他一拽,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女人伸出的手刚好摸了个空,只摸到了光滑的墙面。
接着姜善迅速拽着霍起永,几乎是硬生生把他拖行了快半米,拽着他一起滚进了刚才的病房。
这病房门已经没了,只剩地上一堆黑尘,滚过去的时候姜善沾了一身,而霍起永的防护服上也瞬间甩上了无数这种“黑灰”。
等霍起永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仿佛下了一场黑雪,安静诡异,落到他的防护头罩上。
霍起永本就勉强支撑的精神,仿佛溃散了。
而那女人听到动静,也摸到了门口,只是她的手穿过空空的门框,仿佛愣了一下。
姜善紧抿着嘴一声气也没出,她盯着女人,女人空洞的两只眼睛也望着前方,虽然知道她什么也不可能看到,可是压迫力充斥在整个空间。
过了一会儿,女人僵直地往旁边病房走去,口中念着:“我的门,我的门……”
在女人的脑子里,她的病房有“门”,所以这个没门的地方,一定不是她的病房。
姜善仔细听着女人的脚步声稍稍离的远了,这时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赶紧看一旁的霍起永,对方已经明显精神状态不太好了。
“你没事吧?”姜善实在很担心这位医生。
只见霍起永一动不动,似乎在盯着自己头罩上的点点“黑灰”,他是这么近距离地和这个“东西”接触,如果没有这一道玻璃阻挡,这些“灰”,就会落到他的脸上了。
霍起永的身体,在轻微地发抖。
姜善看到他眼神盯的地方,忽然一伸手,像是掸灰那样,两三下就将那些“灰”掸掉了。
“好了,没事了。”掸完,姜善还对霍起永说道。就像安慰那样。
霍起永呆呆看着姜善,姜善的语气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黑色的灰有多恐怖,就像是随手掸掉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而事实上,姜善也确实这么做了,她正在拍落刚才滚到身上的那些“黑灰”,几下就全拍了下去一场场“黑雪”从她身上掉落,仿佛一种诡异的美感。
霍起永望着姜善,目光僵直:“你的手……”
姜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他:“我的手怎么了?”
姜善的双手,还有刚才攀爬留下的细小伤痕,但是除此外并没有任何黑灰,五根手指纤细苍白,那些黑尘一点也没沾在她手上。
霍起永如遭雷击,看着姜善的脸,她没有被“侵蚀”吗?
而且看起来一点也没有。
在霍起永眼里,姜善从头到脚,都很“干净”,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或许看不见,但是刚才她的身手那么矫健,光着脚一路跑过来,身上也并没有掉落那些黑尘。
她是如此的正常……甚至比他思维还要清晰。
霍起永在实验室里看过无数份病例报告,每一份报告几乎都会有同一个结果,患者出现不同程度——精神异常。
是异常,不是失常。他们有的人可能像这女人和小孩一样,还在说话,还在笑。
可是,他们没有了思想。所有病人都丧失了作为人类,最鲜明的一项能力——思考……思想。
犹记得当初看到这个词的时候,霍起永心里升起的那种解释不出的寒恶……他今天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终于懂得了那寒恶是什么。
当一个人不再是人的时候,你第一眼想到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