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杏忍不住瞪她一眼,她放下火锅,掩唇哧的一声笑出来。
她一笑,龙写意也跟着微笑起来。烛影之下,她的眸盈然若水,勾魂摄魄。衬着那柳叶细眉,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温行云心下恍然,她刚刚冒着风雪堆的那个丑怪雪人,竟是为了博这微不足道的婢子一笑!
女子这番真心待人,怪道他最好的细作想要跟着她。
姣杏边笑边架起火锅,将那一小罐排骨汤放到火锅里头热着。再把凉透了的饭推到龙写意的面前。
龙写意笑了下,对太子轻道,“太子殿下用过膳了么?若不嫌饭菜简陋,便在这儿吃些罢。”
温行云艳唇一动,黑眸落到桌上的菜食上。
她以为他定会断然拒绝。毕竟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却颌了颌首,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夹了些青菜入口。
青菜还未来得及热,几乎与外头的冰雪一样凉透。他慢慢的咀嚼,却久久不肯咽下。
龙写意跟他吃过饭,姣杏便将碗筷收拾了。
她打水净了手,这才对温行云笑道,“若不是太子殿下今儿过来找我,明儿我便该去找太子殿下了。”
温行云嘴角轻挑,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在龙写意身上打转。“给你十天时间,你却自信三天之内可以说服本太子?”
龙写意轻然而笑,她起身拿了自个儿写了三天的宣纸,双手呈上。
温行云接下宣纸。只见上头只写了三个字:“苏峥嵘”
他唇角一抿。握着宣纸的指节微微发白,“此话何解?”
“流水细想那日太子殿下与流水的谈话。这三日更让人去苏家各房确认了些事儿。这才得出了确切的结论。苏家所有有官职者皆是打入天牢。十二月十六,头一个被禁军抓进天牢的人是我爹,再来是我二哥跟五哥。接着便是与我一道去二王府里饮宴的苏家官员。然后是地方上的小官,最末才是在府衙里头听差办事的小吏。”她淡淡的道。
“你家近在帝都,自然是就近抓捕。”他摇摇头,低声反驳。
“问题就在这儿。按理来说,我爹官职最大,应由禁军统领领兵抓捕,可那日来抓我爹的禁军统领,已经换成了花独秀!所以我爹并非头一个被抓捕之人。第一人,应是原禁军统领苏峥嵘!”
“抓捕苏家人,怎能用苏峥嵘。你这话说不通。”他将宣纸放上桌面。
“禁军前去苏五爷家只问了苏立荣,苏朝歌的去向。并无提及苏峥嵘!那便是说,当时苏峥嵘已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若是所料不错,他现在非死即伤!”龙写意又道。
温行云眉头深锁,冷声道,“此事事关皇家体面,知情者死。你若还要执意往下猜度,那不必见皇帝,本太子便可赐你死罪。”
“是!正是这一句。事关皇家体面!流水斗胆揣测,此事必是与某宫娘娘有关。十二月十五,太后大寿。那日苏峥嵘不在邀请之列,也不该由他轮值。可那夜他却未在家中。那么,他是不是十五那日便已被抓捕,甚至被赐死了呢?”龙写意顿急,语气促扬。
“大胆苏流水!还不赶紧住口!”温行云怒声喝斥。
龙写意心中一动,迭声道,“太子为何给流水机会说服太子,因为太子觉得苏家有冤。苏家,不该就这样被灭!!!”
温行云站定,眸光远眺,道:“你能猜到这一层,定是已然明白,不管苏峥嵘是不是有冤,皇帝也不会改了灭苏家的决心。”
“流水自然明白。既然有冤不能申,那便只能求情。”苏流水深吸口气,淡淡轻道。“希望皇帝念在苏家往日功劳,给苏家一条活路。”
“既要求情,又为何千方百计找出祸根?”温行云负手而立,艳红的身影秀拔挺立。
“解铃仍须系铃人。求情也要知道苏家到底哪里不容于皇帝。”龙写意淡淡的说着。
“苏流水,你猜错了。你与苏隐龙一样错揣圣意,死不足惜!”温行云冷冷一笑,负手朝着门口而去。
龙写意心里微微一沉,对温行云道,“太子虽是皇帝的儿子,可毕竟不是皇帝本人。是流水错揣圣意还是太子未能想透其中道理,要见了皇帝才知道!”
温行云脚步一顿,唇角微挑,“经你一番话,苏家更是该灭!”
龙写意心里一楞。心道,这该是谈判破裂的意思了。十日只去其三,他已不能容她!
他打开房门,冷风夹着霰雪纷纷落进落花阁。他冷淡的瞧一眼龙写意,几个纵身,站到她堆的丑怪雪人面前。
凌厉的寒芒划过,一柄冷剑递在雪人面前!
剑气,森森。
冷剑在他手中变幻莫测,大雪之下,他如同一道红色的旋风,围着雪人回旋飞舞,美得如同九重宫阙中的冶艳妖仙,让人不由的看眯了眼。
收剑入鞘,就见那丑怪可笑的雪人竟已经被他削出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修长玉指在雪人周身变化动作。莹莹白雪在他手心化作玉般的美人。
雪美人身段高挑婀娜,盈盈大眼,瓜子儿小脸,轻纱绕身,玉手遮唇。以玉为骨雪为肤。
他攸的收手,从自个儿的胸前取下拇指大小的血红宝石挂在雪人优美的颈间。美人红宝,看来生动已极,绝艳已极!
大雪之下,玉雪美人盈盈而立,纤腰挺胸,竟与真人有八分相似!龙写意惊叹的围着雪人转圈。
直叹这雪雕有夺天工之巧,却只能昙花一现。
温行云笼了手,立在大雪之下。他神色冷漠,一双眸子只灼灼盯紧龙写意。袖里双手扣得紧得生疼,眸光却尽映着她的容颜。
只是一介罪臣之女,已是再无利用价值。他,该是下决心才是。
可他今儿却陪她吃了出世以来最简陋的一顿。
“六日之后,到我府里来。”他淡淡的吩咐。这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
龙写意侧过身,望上男人的眼眸,唇角绽出抹笑,赶紧对他福了福身,道,“多谢太子!”
他不语,一个轻身飘上了屋顶,消失在茫茫雪海之间。
龙写意站直身子,脚心已是冰凉湿透。她的眸看向雪人的颈子。
只见那颈子弧度优美,红宝濯濯生辉。心想,这便是他的赏赐了。
温行云回到太子府,身子已是湿透。熹儿伺候他换上干净衣物,小声的询问,“太子今儿去苏府所为何事?”
温行云面色一顿,唇角偏冷。心里已是染上了几分恼意,“本太子也想知道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