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毛城的情势依旧吃紧。可那毛俊却一反常态,竟怎么也不去抓那些个做黑市的商人。很多商人见风声并不紧,遂也就进黑市处置货物。
那黑市便也就有了越做越大之势。
苏流水得了这个消息,竟笑了许久。
姣杏见她这般,心里又自发毛。却只对她道,“小姐,您怎么了?如今黑市松懈,正是入货的好时机!”
苏流水笑着托腮,道,“这毛俊的好大的胃口!那些零星散商他竟倒还不放在眼里,就专门等我跟孤城两人上勾!这不对!这与他平常的作风不符!”
姣杏瞠大眸子讶道,“他平常什么作风?”
苏流水轻轻一叹,应道,“平常他对黑市抓管甚严,有黑市就必有他的缉私营。”
姣杏眸儿一瞠,笑道,“小姐怎么足不出户却倒还知道这么多的事儿?”
苏流水的眼睛只盯着脚尖。道,“不能掌握这样的消息,还怎么办事儿?可这事儿势在必行,咱们就赌一赌运气了!孤城自紫月回来了么?”
姣杏一笑,轻声答道,“怕是已经回来了。只是小姐,这地儿懂得吃鱼的人甚少,鱼货运到这儿,怕是没多少生意!”
苏流水掩唇惊道,“怎么竟还有人不懂得吃鱼么?那可怎么是好?”
姣杏见着她满脸的惊愕,心中骇然,她急声道,“小姐,难道您让孤城大官人做鱼货生意,竟还不知道这儿的人少食鱼虾么?”
苏流水轻一点头,几乎惊掉了姣杏的下颌!“小姐,您这段时日都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心神不宁的?”
苏流水缓缓摇头,把脸儿埋进自个儿的手中,哑声淡道,“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头成天晕沉沉的。似乎是病了!”
姣杏听她说似乎病了,赶紧道,“您病了还不快些躺下歇息!却倒为何还要逞强!我去叫张然来为您打脉!”她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苏流水倒是真的病了!也不知是夜里受了寒,还是用脑过度。躺在床上时冷时热,竟有些一病不起的势头了!
张然给她把了脉,可却只说她偶感风寒。药开了一副又一副,每次喝药时,她又会嫌苦不喝。
姣杏为了这事儿把张然骂了一回又一回,可苏流水却依然病着。半夜里头咳嗽竟似要咳出血来!
孤城见着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只能轻轻的摇头。龙锁骨他们都想来探病,却倒被姣杏挡在了门外。
张然见她这般,只却递出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便只得一筹莫展。
毛府
女子端坐正堂,慢慢的喝着茶。听到毛俊的回报,眸中现着一丝怒意。“她这病来得倒真是时候!本小姐才想与她斗上一斗,她倒是便这么倒下了!可听说是什么病了么?”
毛俊捋了捋胡子,眸中现着一抹深思。“听说不过是偶感风寒。这些日子,药也吃了,名医也请了,可她却倒像是一病不起了!半夜里那咳嗽就像是要咳死了似的!”
女子听到这儿,眉毛微微一皱。“咳死了?这女子体质甚弱,可我若在此时胜了她,倒真是没了意思!”
毛俊咳嗽了声,笑道,“主子怎能说出这等话来。她此时病倒了,正是应了那句时不与她!胜就是胜了,还说什有没有意思?”
女子听到这儿,把茶盏狠狠的往桌上一摔,怒斥,“这些事儿不是你能过问的!孤城呢?他回来之后有什么动静?”
毛俊已经习惯了女子的呼喝,赔笑道,“那人怕是本欲跟苏流水联手的,此次却倒是办了几大船的鱼货回来!可那鱼货运到这儿,冰就都全部化去了。光是买这些冰块,他就已经无利可图。”
女子深思道,“确是无利可图!苍穹国的人甚少吃鱼货,他们甚至连鱼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不会做,自然就不会去买!他怕是见着咱们不毛城不通商,气极败坏了,才想到这么个计谋!鱼货?笑话!”
毛俊也跟着笑道,“那些鱼最多存不过半月,必然会发了臭!想到那么精明的孤城也会栽在我手里,我心里倒是真痛快!”
女子拍案而起,怒斥道,“你痛快什么?他亏本你就能赚钱了?这么一来,咱们就不能去抓他!难道真把那些船拖回来天天吃鱼么?”
毛俊轻轻一叹,道,“我道他定会做最赚钱的动物毛皮生意。再不然就是丝绸生意!哪想到他竟会弄这些东西来!”
女子眯眼而笑,“总之不论如何,咱们都是最后的赢家。”
毛俊赶紧笑道,“主子英明!”
孤城拿了杯茶慢慢的喝着,对那正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苏流水笑道,“鱼货已经办好了,可拉入了黑市,却竟没有半个要买鱼的人!连着拉了几日。他们也开始烦了!便就去抓一些倒卖丝绸的商贩。”
苏流水形神苍白,她半起身笑道,“看来他们确是要把丝绸送去帝都的。孤城大官人,流水病得不巧,这事儿还得全赖您一手操办了。”她说罢,便又一阵猛咳。
孤城见她这般模样,微微一叹。笑道,“说罢。这事儿该怎么操办?”
“大官人可知道这不毛城最好的物件儿是什么?”她气弱一笑,哑声道。
孤城不说话,眼睛里头却现着疑惑。他笑道,“自然是不毛城的织锦。可现在的问题是,各大商行都不卖货给咱们!所以咱们怎么说也便是枉然!”
苏流水轻轻的摇头。她笑,“织绵都是给上等人穿的。事实上,这儿每家每户都以织绵为生。当中不仅有上好的织锦。也有次等不用的棉花料子。”
孤城听到这儿,心里却已经雪亮。他笑道,“你是说,要我买下他们最下等的棉花料子?可毛俊已经下了禁商的命令,他们也绝对不会卖出来的!”
苏流水淡淡的摇头,她笑道,“这事儿,却倒要靠大官人的本事了!鱼货如今少人爱吃,他又禁商,那咱们就在这儿开个酒楼。请个专门做海鱼的厨师,把鱼做好了,请大家来品尝。”
孤城眸中现着一抹惊异。“这般不等于是送鱼入虎口么?”
苏流水又笑,“可他们若不知道鱼的好处,又怎会来吃呢?”
孤城拿个算盘粗粗一算,面色突变。他斥道,“开家酒楼的费用约莫一百金!再加上鱼货的派送。不毛城说大不大,几万人来尝咱们的鱼,这事儿咱们就血本无归了!苏流水,这事儿行不通!”
苏流水无力的闭了闭眸。哑道,“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我的头好痛!”她双手捧着头,在榻上打滚。
孤城一见她这般模样,情知她身子不佳又要天天想办法,心里不禁软了些。
他长长的一叹,道,“苏流水,鱼货不能保鲜,所以咱们只有做鱼货才不会被他抓了。这事儿我是听了你的!可问题也在于鱼货不能长期保鲜。若是不能立刻出手,鱼货一臭,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苏流水又是一阵咳嗽。她仰面瞧着天花板,面色苍白如纸。许久,她才说了句,“这事儿若在我清醒的时候办就好了!头也不必天天想得这么痛!”
孤城见她确是难受得紧了,这便收了算盘物件儿。怒道,“上回我已经被你坑了一大笔,如今你若再害我亏了钱,我断断不会饶了你!”
苏流水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又咳嗽起来。“若能解决,我也想解决!花大官人跟萧庭两个的命还悬在那儿呢!不成!孤城,你帮我修书一封,说明这儿的情况。去青阳千秋商行先调十万金过来应急!”
孤城一听她竟要调用千秋商行的钱,情知她已经计尽了!他咬牙怒道,“别忙写,这鱼货的生意是你提议的,这钱亏了,你也得认下一半!我买鱼加运费统共用了五万金!你就付二万五千金罢!”
苏流水一听,眼睛里头到底是红了。
毛府
女子听了毛俊的回报,笑得好不恣意。她拿个帕子抹着自个儿的眼泪。
“他二人竟在谈拆伙的事儿啊!苏流水到底还是要服软了!虽然她此时病下了,可那又如何?快!快备纸墨!我要写信给姐姐!我要教她瞧瞧苏流水是怎么败下给我的!哈哈哈哈!”女子笑得眉眼俱弯。
毛俊轻轻一叹,却只道,“主子,您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事实摆在眼前!要怪就怪她病着这么一场!让我胜得太轻易!”女子笑着咳嗽,眼泪儿都流下来了。
“可她说要开酒楼,让咱们的百姓免费试吃那些个鱼货!这点子不是很新鲜么?若不是孤城不支持她,她这事儿可就成了!”毛俊说到此,不由的啧啧称奇。“光这一点,这女子就甚有谋略!”
“有什么谋略?她若真开了酒楼,咱们就让咱们的三万士兵过去吃垮她!我倒要瞧瞧,咱们这么一来,她到底有多少金子够赔!”女子冷哼道。
话到这儿,毛俊便住了口。主子谋略虽奇,可却总喜欢抱虎过林。一个不对便要与人同归于尽!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不知道做了多少!
这世上的人大多怕死,真跟这小主子遇见了,谁也不会在她手底讨了便宜去!
他淡淡一笑,轻道,“主子说得是!纵是他有再多的鱼货,也经不得咱们这么吃法!”
女子又笑,“咱们现在不在黑市抢他的货,却倒也要他赔得血本无归!苏流水跟孤城二人,自此之后便会念念不忘我的好处!”
毛俊跟着她淡淡一笑。眼中现出一抹迷思,一点爱恋。这般张狂的女子,若能嫁他为妾,想必自此之后他便会不生寂寞了罢!
女子霍的起身,对毛俊道,“走!咱们去瞧瞧那两只狗熊!”
毛俊一敛心神,便提灯引了女子往地牢而去。
地牢里头阴暗潮湿,火光棹悼。
萧庭与花千树二人正闲适的对酌。若不是铁锁加身,还真瞧不出来他二人竟身在牢狱!
女子负手慢慢的接近牢房,就着火光瞧向萧庭,道,“你就是萧庭那狗熊?”
萧庭听她竟骂他是狗熊,眉毛冷冷一抬,一杯酒就朝着女子泼了过来!女子身子一侧,轻巧的避过那酒,冲着他二人笑道,“被人抓在这儿了,你还当自个儿是英雄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苏流水已经打算了要去青阳运金来救你们!”
花千树轻挑一笑,一双桃花眼落在女子胸前,那女子似乎觉着了他的视线,气怒之余竟面色通红!“你瞧什么瞧!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狗眼!”
花千树微微一叹,倒把灼人的目光扫向了女子的腰臀处,停住。
女子气得面色发白,她从背后抽出鞭子来朝着花千树甩过去!鞭子未曾落到他身上,却倒落入了萧庭的手中!
女子用力想把鞭子抽出来,可却怎么也敌不过他的力气。萧庭淡漠的道,“你这点微末功夫就来这儿打人。别无聊了!”
花千树见女子气成那般模样,到底还是不改那风流的性子,他轻笑道,“好消息你说了,那坏消息是什么?”
女子见他给了她个台阶儿下,遂应道,“坏消息就是,我已安排了大批的人马,只等她运金的人马一到枝繁村,便把她的金劫了!这般,她就再也没时间去运那十万金!你们两只狗熊也就只能死在我这地牢里!”
花千树闻言心中微怒,面上倒还笑着,“小姐果然心思歹毒!只是为着杀咱们两个,却倒也太过劳师动众了!”
女子抬眉轻笑,道,“怎么会劳师动众?你是六王的右手,没了你,六王可怎么办?还有你,萧庭!你若成为他们当中的棋子,那我怎么也要除掉你!”
花千树听到这儿明白了。他抚掌笑道,“怪道小姐定要取我二人性命,原来竟还有这番原故!盼只盼苏流水能找来金子,把咱们救出去!”
女子听到此,又笑道,“你们把命交给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所托非人,你们就没怀疑过么?”
花千树与萧庭二人互相瞧了眼。萧庭接话道,“我本就欠着苏小姐一个人情在。所以,我信她!”
花千树也笑,“千树早就有言在先,咱们要把性命交托小姐。自然也是信她的!”
女子不知怎么,竟有些吃味。她张狂怒道,“那你们就等着死罢!你们可知苏流水此时已经病得快死了!她现在天天绞尽脑汁就是为了救你们二位出去!可惜!”
花千树一听苏流水竟病倒了,面色一冷。唇角轻挑的笑也隐了去。他淡淡的瞧着女子,霜声道,“既然已经将生死交了给她,那么,她让我生,我便生。她让我死,我就死!”那一句,像是一种誓言。
回荡在黑暗的牢房里,竟让女子隐隐的迷惑了。
花千树固然如此,那萧庭也随之大笑。他道,“萧庭相信苏小姐!就是今日苏小姐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会去!”
两个不同的男人,一个钟情苏流水。一个不过与她数面之缘。可他们却都能把他们的生死交托给她!
女子蹙眉,许久才道,“这苏流水到底有何魔力,能让你们这般信她?”
花千树狠狠的喝下一口酒,笑道,“因为我爱她啊。”多么轻松的一句话,就这么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仿佛不过是说他现在喝的是杜康酒。如此而已。
女子面色狠狠一怔,她喃喃的道,“爱她?你爱她?”她转而又问萧庭,“那么你呢?你也爱她?”
萧庭一摆手,怒道,“不要胡言乱语!我对苏小姐没有半分非份之想!可我就是信她!打心眼里头相信她!”
女子万万没料到竟会得到这么两个答案。她的眸中现着不甘,“既然你们信她,我就找人去把她杀了!我看你们还信不信她!”
花千树大方点头,“杀啊!她为了千树而死,千树倒也幸福!”
倒是萧庭蹙了眉毛,他咬牙冷道,“你在杀她之前,最好先把我杀了!”
女子大惊之下大楞。道,“你说什么?”
青庭瞧了她一眼,接着又道,“不然我就会替她杀了你!”
女子见萧庭这么说,怒极反笑。她慢慢的踱近他二人,道,“你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要为难她。不管她怎样,我都要让她好看!明儿个我就会让人在她的药里头加点毒药进去。我倒要瞧瞧那女子这么一副病态,还怎么撑下去!”她说罢,便拂袖而去!
花千树瞧向萧庭,顽笑道,“这女子是不是你惹下的风流债?咱们相信苏小姐碍着她什么事儿了?”
萧庭眉毛一蹙,想了许久才道,“我不认得。若不是我,会不会是你?”
二人猜测许久,都没有结果。遂自长长一叹,暂且把这事儿放下。
女子出了地牢,气得面色发青。她拔出腰间长剑,泄愤似的在院子里头舞了一夜的剑。等到得天亮时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对毛俊下了令。
毒杀苏流水!
张然将药狠狠的摔出老远,怒道,“怎么我亲自煎的药却还会有毒?”
苏流水一脸苍白的瞧着他。微微一笑,道,“那还不是因着有你在身边,才没喝那药吗?”
张然眼睛眨了眨,气得在房中乱走。“这人好生托大!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流水姐姐下药!”
苏流水眉眼俱笑。道,“毛俊必然已经沉不住气了!好了然儿,你今儿个煎药的时候有没有谁接近过药碗?”
张然气得眼睛发红,他撮手道,“除了六王跟我说了会子话以外,谁也没有接近过我!难道会是六王做的?”
苏流水白了他一眼,斥道,“六王吃饱了撑的给我毒药吃?”
张然又道,“那不是六王,又会是谁?”
苏流水轻轻一笑,道,“然儿,你去瞧瞧今儿买回来的药。”
他一听,赶紧往厨房飞奔而去。他把药一包一包的拆开,却发现那些个药材竟有些湿了!他拿到唇边一闻,果见那些药里头隐隐的带了些杏仁味儿,
他心里一恼,便提了药往苏流水院子里头飞奔。此时姣杏正迎面过来,见着他正想问几句,却见他竟瞧也不瞧她一眼,便往苏流水的院子里头去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嘟着唇紧随在他身后。
“是药!买的药里头竟全被洒了毒药!这种见血封喉的毒速度奇快,最不好治!这人怎么竟用这种毒来毒杀姐姐?”张然怒火攻心。
姣杏一听又是毒,面色发青。她上前拿了包药往地上一扔,怒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竟几次三番都要毒害小姐!”
苏流水见他们如此,唇角扬着淡淡笑意。“好了,别发怒了,这事儿幸好有然儿在这儿。不然小姐我又一命呜呼了。”
张然面色通红。却只讷讷的答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做人弟弟的自然该为您分忧解愁。”
姣杏本瞧不起张然,却倒没料到他竟还救了苏流水一回,她面色一暖,头一回对他和颜悦色。“谢谢公子爷救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