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谷依旧跟往常一样,忙忙碌碌,日升日落。
晚春悄然过去,就连开得正好的鸢尾花也开始凋谢。落下的花瓣一片一片,极容易粘在脚下。没有了百花围绕的医仙谷此时多了一分寂静,仿佛万物都静悄悄的。
进入了盛夏的谷中多了几许蝉鸣,算是为这份安静添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宁芝雅安静的在药房里捣药,细碎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空中。
几缕阳光透过木窗射进来,散在宁芝雅的身上,添了几分圣洁。
他专心致志的忙着手中的活,然后一个人写起药方,再将该配好的药配好放在一边。
等一切该做完的都做完以后,宁芝雅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他的脚边卧着一只小白兔,俨然是多日不见的雅雅。
呆愣了一下之后,他抱起白绒绒的兔子,一下又一下的顺着毛。
才将雅雅放出来的时候,它就像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一样,灵敏的钻进了颜欢住的房间。
可是一只小兔子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呢。
过了几日,雅雅才安静下来,又乖乖的蹲在他身边了。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之前更喜欢的是颜欢,当时它可是黏着颜欢,不肯从颜欢身上下来呢。
一只兔子都知道不等不回来的人,怎么他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雅雅,当初你为什么会发现颜欢呢?
宁芝雅当然知道一只兔子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嘲的笑笑,随即抱着兔子走了出去,倒不如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他颇为冷静的想。
因为医仙谷遵守前辈留下来的规矩,不外出诊治,只接受送进谷中的病人。因此,谷中人无事向来是不外出的,自然也就很少知道外界的事情了。
更加上他刻意的避开江湖上的事情,怕自己听到任何关于颜欢的事情。
只是近来奇怪得很,送进谷中的病人越发的多,只得将能派去诊治的弟子纷纷派去。即便是这样,仍然是忙不过来。
因此,每日宁芝雅也会前去诊治几个时辰,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伤口病症上,宁芝雅自然是更为得心应手的。
只是在他皱着眉查看着一人胸前染红了衣服的伤口时,心中有些疑惑,这伤口极为的平整,像是有人下手极其的快准狠,甚至……他觉得有些熟悉。
这好像是林姑姑他们剑派的手法。
当初林姑姑照顾他的时候,也曾想过将剑术教给他一些。只是他在那方面不感兴趣,认为母亲的蛊术和父亲的医术已经足够立世。
他便只学了一些基本的招数,并没有继续学下去。
在看见这道伤口时,他才隐隐约约的想起来。
但是这个与林姑姑所教的剑法又有些不同,他压下心里的奇怪。虽然说能救治的必不能不救,但是自己自然是不会救一个林姑姑想杀的人。
于是他开始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并没有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整洁的房间内放了不少床榻,都是最近放进来的,住的都是一些重伤重病之人。而宁芝雅准备救治的这人正是今日才送进谷中来的,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下手之人极其聪明,虽说这一剑下去并不致死,但是却让人难以救治。
因为半毫之下便是筋脉,若是没有经验之人贸然包扎,必会让这人不治而亡。
怪不得让他来。
宁芝雅查看完之后,拿出了一整套的银针,如今唯有银针定脉,先止血。
那人痛苦的哼出声来,身上伤口一阵阵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却又冒出一颗颗大汗,仿佛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在见到宁芝雅沉稳的给自己扎针后,那人总算是减轻几分痛苦,吐出几个不真切的音节来:
“多……多谢。”
宁芝雅手上动作不停,见着这人在这样痛苦的情况下还能出声,平静的回:
“医者应当尽责。”
带着几分光泽的银针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刺入皮肤时悄无声息。
“这伤口怎么伤的?”
宁芝雅就像医者一样,耐心的询问着伤者原因。却只有他知道,如果是林姑姑派的人,那么这人自然也就没有救的必要了。
抛开医者这个身份,宁芝雅骨子里是个极其冷漠的人。
虽然颜欢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却明白。
他之所以治病救人不过是继承父亲的责任,在他面前,伤者病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是让伤口愈合,止住鲜血,让皮肉完好如初。
在他看来,养好一朵败了的花跟治好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尽管如此,他的动作还是极其完美,针法准确,俨然是一个让人信赖的大夫。
那人果然放松警惕,面对宁芝雅时也多了几分信任。
只是身上伤口伤得厉害,因此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那日外出时,便被一人…跟踪下手,我不敌她,因此便被伤了。”
其实不是,只不过是他如同往常一样前去盯着昆仑剑派几位长老的动向时,被身后之人袭击。
一身黑衣的那人身姿敏捷,出手极其利落,几招之下便落于下风。
只是她好像极为不满意自己刚刚未能一剑毙命,于是提着剑再次朝他而来。
要不是他慌乱之下,击碎了那人簪发的玉簪,趁着那人愣神之际逃脱,恐怕他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宁芝雅脸上落下鸦羽一般的影子,微微思索着,难不成是林姑姑的人下手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救的必要了。
他指尖捻着银针,正想送这人走,但在听到接下来的话之后却停了手。
因为伤者说:
“那人真是张狂,竟然还留下名号。待我伤好回去,定取了这小娘子的性命。”
“花月,不过是一个闺阁小姐的名字……”
后面的话,宁芝雅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只能听见花月两个字。
跟颜欢写给他的情书中的字不谋而合:
“花思蝶梦中,月下是佳人。”
颜欢眉眼中含笑,一双桃花眼让人深陷其中。她说,
“佳人?你便是我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