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芝雅终究还是没能赶得上。
即便是他早已经猜到颜欢在林姑姑的剑派里,还是踌躇了多日,想了许久才决定让水一去亲自证明他的猜想。
他以为他自己能够将这份情绪掩饰得很好,毕竟在没有颜欢的那二十多年里,他依旧会照常生活。
可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反而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颜欢早已经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无论是那些被翻阅的话本,还是颜欢喜欢盖着的小被子,都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颜欢明媚张扬的笑意。
他心中汹涌的爱意淹没礁石,一下又一下强劲的拍击在他的心岸上。
所以,宁芝雅决定不等了,他不要守着那个念想,他也不要自己可笑残存的自尊。
因为他想要的,只是颜欢而已。
在水一气喘吁吁的回来告诉他颜欢的确在昆仑剑派后,他牵过水一的马,一个翻身便骑了上去,然后扬长而去。
在马蹄踏出谷的那一刻,宁芝雅心中长期压抑的黑暗猛然间泄进一丝光明,双目中尽是沿路的绿意盎然。
宁芝雅的白衣翻飞,凤凰木簪上朱红的眼活灵活现。
这是他第一次踏破自己的牢笼。
当初和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待过几天之后,他便决定终生不踏出医仙谷半步。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母亲说起的外界热闹非凡,灯笼亮了整条街;还是母亲提起外面时眼里的眷恋和温柔,
她那时候又平静得很,丝毫不像之前癫狂的样子。
她说,
“雅雅,我还是想去看集市上的灯笼,红的一片最好。然后在河里放一盏莲花灯……”
后面?后面母亲慢慢闭上了眼,也留下了未说完的一句话。
他睁着眼,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自由过,自己就像是风一样。
他突然理解了母亲说那话的含义,因为此时他也想去看被挂在竹节上红红的兔子灯笼。
马蹄重重的踏在地上,尘土飞扬,也带起宁芝雅被风卷起的长发。
不过几息之间,人便到了远处。
等林玉瑶再次被告知有人要闯入山门的时候,她提起剑,表情冷酷,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偏偏在这时候撞上来。
却在看清楚那人是谁的时候,一瞬间失去了反应。
“雅雅……你怎么来了?”
林玉瑶迅速将剑收回剑鞘,也收起了身上的剑气,关切的看着雅雅,仿佛刚刚满身杀气的不是她一样。
宁芝雅立在那里,面上冷静,直直的看着林玉瑶:
“林姑姑,颜欢在哪里?”
这个样子差点让林玉瑶以为下一刻雅雅就要找颜欢泄愤了,他立在那里,即便是路途匆匆也挡不住这人身上沉稳冷静的气质。
林玉瑶稍稍斟酌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雅雅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但还是为颜欢说几句好话吧,不然颜欢也怪可怜的。
“听我说雅雅,颜欢她……”
宁芝雅向前走了一步,这一刻竟然和他的父亲极像,他看到了林玉瑶眼中的几分恍惚,然后偏过头打断了林玉瑶的话。
“颜欢在哪里?姑姑,我知道颜欢在这里,请您告诉我吧。”
在林玉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准备解释的她就听到了雅雅带着乞求的话语。
这孩子可是在当初抱他离开他父亲母亲身边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过。
黯淡和希望交织,掩起自尊示弱。
她心疼的看着雅雅,知道雅雅来恐怕不是什么报仇泄愤,而是来跟颜欢和好如初的。
看来雅雅是真的知道颜欢在这里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告诉雅雅她一直不愿告诉他的计划。
宁芝雅听完之后,怔怔的问: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吗?”
“我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呢?”
他呢喃着责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守着那份清傲非要等着颜欢来找自己的那一日呢?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不在意呢?
他大可以在颜欢离开之后就不管不顾的追上来,只要死缠烂打,颜欢总会心软的。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颜欢不喜欢的他都可以改,他能改掉的,就像现在他已经不会通过自残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也不会嫉妒一切能跟颜欢接触的人和物了,他都能让雅雅也上颜欢的床上睡觉了……
可是,颜欢已经离开了,已经又一次的离开了。
宁芝雅眼中露出小鹿一般的茫然无措,看得林玉瑶快要后悔死了。
她为什么就非要让颜欢去呢?别的人去也可以啊,只要颜欢留下来能让雅雅开心就好了啊。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安慰雅雅了。
“没事的,颜欢很快就能回来的,不过是先去蓬莱再到禹州,凭她的能力,那些人即便是加起来也不会伤到颜欢一根毫毛。更何况颜欢主修暗杀,不会和这么多人对上的,你放心,还有云意在……”
“云意?”
宁芝雅抬头打断了林玉瑶,眼中有些疑问。
林玉瑶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没想到关心则乱,往日她从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不过,不过是一个剑派的弟子罢了。”
宁芝雅却是不信,甚至看林玉瑶的视线都有些冰冷。
林玉瑶:行吧,瞒不过去。
在林玉瑶简单粗略的讲述了关于云意的事情之后,宁芝雅却是一下子发现了关键的地方,他重复到:
“俊逸非凡,宽肩细腰?
……
林玉瑶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小心的省略了关于长相的描述,却还是被雅雅抓住了一些客观性的描述。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解释:
“一个普通的弟子罢了,雅雅你放心。颜欢如果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就,我就……”
林玉瑶在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上犯了难。
却没想到宁芝雅接过了她没说完的话:
“我便杀了那个招惹颜欢的人,让颜欢知道,她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看其他的男人一眼。”
“而颜欢,记住这个教训便可。”
宁芝雅垂着眼,原来他还以为自己改掉了嫉妒与占有,而事实却很明白摆在眼前,他能接受的也只有那个兔子雅雅,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