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戒指 文 /
“南儿!我今天要晚点回来,你自己先睡!”他语气很急,可见那边的事也很急。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啊!”他那边既然如此急迫,她不会再用她的事情令他担忧烦恼,虽然她不确定他是否一定会担忧。
电话匆忙断了线,她同时想起不知在何处的爸爸,再次拨打爸爸的电话,还是没法接通……
最后,却是打了个电话给徐姨。
虽然跟徐姨不对盘,但是他希望她能跟徐姨好好相处,而且有些事也的确要跟徐姨交代一声。
“喂。”徐姨在那边的语气就很不好。
她现在没工夫跟徐姨计较态度,只把自己的事说完,“徐姨,暮青等会儿回来你记得给他煮点姜汤,这天气他出去,一定淋雨了。”
徐姨却硬邦邦地回她,“还用你说吗?照顾大少爷我比你在行!”
没错,照顾晏暮青没人比得过徐姨,她有时候甚至觉得晏暮青根本不需要老婆,因为徐姨包揽了一个妻子能做的所有活,当然,除了床上运动,可是,照眼前的情形来看,晏暮青也没跟她进行这项活动啊!若说是为了心灵的慰藉而娶妻,那她这个慰藉就实在惊悚了点……
她继续道,“还有,等暮青回来,你跟他说声,我妈妈住院了,我在医院。”
那边是短暂静默,而后,电话断了,她也不知道徐姨的沉默是答应转告还是不答应……
重又收起手机的时候,她发现孟潮白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对于孟潮白今天凑巧出现在这里,并且冒着风雨的一饭之恩,她心中还是感激的,只不过,他真的没有必要再像她这样坚守在这里,也没有理由,他们并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
“孟先生,谢谢你,不过,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她说。
孟潮白却只是道,“是的,已经很晚了,外面风大雨大,我这么回去,随时台风来袭,还不如就在这里。”
这么一说,许自南倒是哑口无言了。
终于,抢救室里的人出来,许自南管不了孟潮白了,直奔上去。
“病人颅内出血,需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交代下这么一句话。
许自南顿时呆住,连该问医生什么都忘记了,她不知道在谁的拖拽下来到icu的。
透过玻璃,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冯汐,许自南眼泪直落。
妈妈这后半生的人生,实在太惨烈,两年前废去双腿,现今还没从往日的伤痛里走出来,又变成了这般样子,母女连心,叫她如何不痛?
而这一切,可以说爸爸都是始作俑者,偏偏的,如此重要的时刻,爸爸还不知所踪……
如果说,以前她还对爸爸抱有幻想,希望没有离婚的两人最终能回到从前,至少能相互照顾,此时此刻,终是对爸爸有了深刻的怨尤。
icu的医生告诉她,没有必要一直守在这里,icu会照顾好病人,亲属只在规定时间来探视就行。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做到不守在这里?
“妈妈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害怕?万一醒过来找不到人怎么办?我不影响医生工作,我就远远地陪着妈妈。”她流着泪说。
冯婶被她说的也是眼泪直流,劝她,“南儿,你留在这里也是没有用的,医院规定不能啊,趁现在台风还没来,赶紧回去,不然晏家的人会担心。”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考虑的更多的是夫家的感受,认为女孩子嫁人了,就该以夫家为重。
许自南还是摇头,趴在玻璃上不肯走。
后来,医生来“赶”,她便远离了,可仍然蹲在那,靠着墙,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
“你们不知道……”她呆呆的,悠悠说道,“在里面的人不是没有知觉的,那个世界很黑,很孤独,妈妈会害怕的,会的……你们不知道……”
冯婶和孟潮白听了,神色都是一暗,再也没说什么了……
“小南,别怕。”孟潮白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这个动作也很突兀,可许自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
突然,冯婶惊道,“姑爷来了!”
孟潮白才放开了许自南的手,看着走廊那头走来的人。
暗影里,身形渐渐清晰的许墨沧样子十分狼狈,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一般,上来就问,“南儿,你妈呢?你妈怎么样了?”
许自南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爸爸”两个字再也不愿意叫出口。
许墨沧眼神痛楚地一个痉/挛,转而问冯婶,“汐汐到底怎样?我看见你留的纸条马上来了。”
冯婶擦着泪说,“汐汐摔下来,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面。”
冯婶是不敢对许墨沧有怨言的,至少不敢表现出来。
“我知道,那就是……看不到了……”许墨沧很是颓丧,疲惫的脸上满是懊悔,“都怪我!是我的错!”
许自南冷冷地看着他,“你这辈子犯的错还少吗?”
“……”许墨沧一时无话可答,只是悲哀地看着许自南。良久,才说,“女儿,对不起。”
许自南的冷漠不曾因为这句女儿而减少半分,反而更加森然,“别叫我女儿,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就是姓许!”
许墨沧眼中的痛楚愈加深刻,脸微转,眼泪流淌下来,哽咽着,还是那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是妈妈!你这时候去,去玻璃前跟妈妈说一声对不起,能把妈妈唤醒的话我就原谅你,否则,我也要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再叫你爸爸!”她一口气把这些话吼了出来,依稀仿佛,曾经某个时刻,这样的话也说过一次……
至此,再无人说话,三个人都在医院的墙角。是的,是三个人。孟潮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许自南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可是冯婶察觉了,四下里看看,没看到人,回忆了下,好像是许墨沧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的。
三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不知是等待天明,还是什么……
天微亮的时候,是许墨沧想起来了,听得外面雨点声小了,劝许自南,“南儿,叫晏暮青来接你回去,趁现在风雨没那么大,台风是在今天登陆。”;
许自南没有理她。
她要等在这里,第一时间去看妈妈。
许墨沧只好又道,“南儿,听话,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精神养得足足的,如果妈妈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痛的,你说是吗?”
许自南有些迟疑了。
“我保证,如果妈妈醒来,我一定打电话通知你,这期间,我寸步不离地蹲在这里。”许墨沧犹如发誓般的说。
许自南再读冷笑,“你的保证管用吗?”
难道爸妈年轻的时候不是曾许诺过用生命来守卫这爱情吗?
许墨沧愧疚不已,可是却肃穆地道,“南儿,我发誓,从此再不让你妈妈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希望你能做到。”她不无嘲讽。
许墨沧并不怪责她这样的态度,“南儿,回去吧,如果这是在病房里我也就让你守着了,可这icu你守着一点意义也没有啊!倒不如我在这,你回去,休息好了,等你妈妈醒来需要点什么你才有精力照顾啊?你说是吗?”
“是啊,南儿,听话吧。还有我在这呢,不是吗?”冯婶也帮着劝。
许自南没说话,眼泪却涌了出来,还是没办法这样走开。
许墨沧见她不那么强烈反对了,道,“我打电话叫晏暮青来接你。”
“不,不用了!”她忙道。晏暮青这么久都没打电话来,也不知道回去了没有,他也是在风雨里忙了一天一夜的人,她不想再劳动他。
“那……”
“我自己可以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终是下了决心先回家看看,大不了洗个澡再来,手机没电了,晏暮青一个晚上如果在外面也挺危险的,她……竟也有点挂念。
许墨沧到窗边看了看外面,“要小心。”
许自南没回答,走了。
街上车辆极少,她开得很快,心中很是着急,倒并没有害怕。
即便比平时快一半的时间赶回晏家,到家的时候,天也已经亮了。
下车,进了家门,便觉得气氛诡异。
晏暮青脸色铁青地坐在客厅中央,小麦在一旁低垂着头,显然已经被训得没法抬起了,而晏暮白、小鱼儿和晏项文都在这里,明显的,全都在看晏暮青脸色,包括晏项文这个当父亲的,在晏暮青面前,尤其在晏暮青生气的时候,也是没有尊严的。
而晏暮青此刻生气的理由应该显而易见,大约是为了她……
当她终于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鱼儿还两眼亮晶晶地指着她的方向,“大伯母回来了!我就说一定会安全回来的嘛!”
此时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小鱼儿了,要说站着这几人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小鱼儿还稍微不那么怕晏暮青。
而晏暮青的脸色却在见了她之后青得更严重了,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晏暮青却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她。
这样的步伐有些急,带着怒火,她能感觉到。
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楼上奔。
身后,她听见小鱼儿在小声跟晏暮白说,“惨了,爸爸,大伯母会不会被大伯打啊?大伯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别瞎说!”晏暮白低声呵斥小鱼儿。
她累了一夜,又担心过度,本来就疲乏不堪,几欲虚脱,也是任由他拽着,几乎是将她提上楼的,一路上来,鞋子还在楼梯上蹭掉了。
他和她的事,他不想在家人面前说,她理解,所以一路都选择闭嘴,进了房间了,她才道,“晏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这是她关心的事,可是并没有得到晏暮青的回答。
他紧握着她的左手,严厉地问她,“我走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到底是有多疯,台风天还要出去?这个家就关不住你吗?”
咦?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她跟小鱼儿没说清去了哪里,但是她跟徐姨说了呀,还让徐姨转告,那徐姨到底转告没有?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免有些愤然,这个徐姨实在太过分,如果说之前徐姨跟她起冲突都是为了晏暮青好,比如第一次是为洗衣服,第二次是遵守晏暮青的规定,那这次是什么?阳奉阴违?还是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她忍不住辩驳,“我没有出去疯,我跟徐姨说了……”
“徐姨徐姨!现在是说你的事,和徐姨没有关系!很徐姨说了?你跟我说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事直接跟我谈吗?”他清白的脸色,明显写着怒意。
“可是我告诉过徐姨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晏暮青的手指触到了她左手无名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声音高了不知多少个分贝,“你的戒指呢?”
她心中大震,拇指一触,无名指上的戒指真的不见了!
晏暮青的脸色让她感到了害怕,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晏暮青,她眼中的晏暮青是处事永远不惊不乱,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可淡然面对,仿佛轻轻一伸手就能将天撑住……
然而,此刻的他太可怕了,眼中喷出的是吃人的怒火,面目更是盛怒到狰狞,她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只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把她给撕碎了……
她话也说不利索了,“我……可能是掉在……”
而晏暮青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下去的想法,而她的话也在说了一半之后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在晏暮青眼里看见了嫌恶,是的,嫌恶,她没有看错,他,竟然嫌恶她……
晏暮青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戒指什么时候掉的,怎么掉的,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昨晚的一切,都太乱太乱……
想到icu里的妈妈,她再一次泪盈眼眶。
妈,您说,我嫁给他是不是错了呢?的确,我不讨厌他,可是,他讨厌我,真的讨厌我,那一眼,我绝对没有看错……;
他不知去哪里打了转,很快又回来了,一身雨水,好似,雨比她回来的时候下得大了,一身淋湿的他,眼睛尤其亮。
这双眼睛平日里就亮若星辰,极为美丽,而此刻,却冰冷如寒潭,因了那雨的映衬,愈加寒冷如冰。
他双拳紧握,面目冷得发青。
她情不自禁再一次往后退,心中在担心他的拳头若砸在她身上,她能承受几拳。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你……不配。”
如同当空霹雳,她被震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不配,呵,她不配……
她终于是懂了……
可笑的是,她曾经还拿自己跟他的狗比,只怕,她连他的狗都比不上吧……
“还有……”他已经转身,背对着她,“戒指,你没有资格再戴!”
说完,他便一头钻进了书房,砰的关门声,震得她脑袋发麻。
在经历了一句“不配”之后,这句所谓的“没有资格”又在她心上插了狠狠一刀,不痛,真的,一点儿也不痛,只是觉得麻麻的,这种感觉就叫做麻木吗?
至此,她光着脚站在门外,他,在门内,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她从来就不曾走进,或者说,也没有资格走进。而她的世界,她曾想过向他开放,只怕,人家也没有想要进来。
她抹了抹脸颊,她以为自己一定哭了,可是很奇怪,脸上竟然是干干的。
呵,坚强的孩子是不会流泪的,尤其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