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这个时候真的很想要站起来怒骂一句周喻，可现在他是真的骂不出来啊。
毕竟周喻离开京师才多久，离开的时候太皇太后都还好好的，就只是离开了两三天时间太皇太后就忽然重病这确实很蹊跷。
于谦和内阁阁老们也都亲自去探望过太皇太后，知道太皇太后恶化的情况非常快而且极不一般，他们这些年老成精的家伙也不是没想过太皇太后这是中毒了，只是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周喻一说中毒于谦他们根本没有怀疑的原因，若非是中毒不可能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昏迷不醒病入膏肓。
而谁下的毒阁老们心中自然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哪怕是于谦一心秉公只看证据讲究事实，可这人的想法只要出现了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影响就很难压得下去，于谦也是怀疑清宁宫的。
更何况于谦也知道周喻正在气头上，话可以乱说但事毕竟还没乱做，又因为其他阁老拦着于谦最终也什么都没说，没同意也不拒绝，这不就是默认希望能够查出真实的情况。
至于孙太后是不是靖难余孽这一点于谦心中其实是很清楚的，永乐皇帝有没有这么一道处理孙太后的密旨于谦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毕竟是侍奉过永乐皇帝的大臣，是永乐皇帝专门培养留给儿子和孙子的能臣，只是于谦也很奇怪怎么那道密旨不应该被毁掉了，可是为什么会落在周喻的手里。
这东西他只是听过而没有见过，就宣宗对孙太后那种在意，宁愿将胡皇后都废掉也要让孙太后上位的架势不可能还会把这种东西留下来才对。
周喻来这一趟目的也达到了，双手搭在桌子上问道：“今天可有要事。”
“并无特别的要事，皇上带回来的俘虏也已妥善安置，杨洪将军和罗通将军派人送来了军报，并在军报中请求支援两万大军前往加固居庸关，杨洪将军已经提前一步率领骑兵开始朝蔚县进发，郭登将军也将领兵前往威胁和杨洪将军一部汇合共同抵御也先大军。”
“紫荆关军报依然是一日三次，最近一次汇报也是一切正常，也先大军还是无法攻破我军关卡，虽也先派人从山中小路准备从后方包抄不过却因为我军早有提防提前埋伏，借助地利已经彻底剿灭了这支敌军。”
周喻缓缓点头：“罗通既然要援军就给他，毕竟几万俘虏可不能出了乱子。”
“是，陛下。”
周喻奇怪问道：“备倭军还没到？”
于谦回道：“最迟不过十天就能抵达京城脚下。”
周喻眉头皱了起来：“十天，过来收尾？”
于谦见到周喻的表情也是连忙道：“陛下，是不过十天，备倭军此番赶来山高路远已经是日夜兼。”
周喻摆手：“行了，朕没有要催促他们的意思，于谦，朕问你，如今居庸关之危已解而紫荆关敌军亦无法攻破，你对后续的发展有何看法。”
于谦拱手道：“回陛下，虽然居庸关已瓦解敌军攻势但紫荆关外也先一部大军则建制还在，也先一部在瓦剌中作战能力也是最强的，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应该更加谨慎，只要也先未败未退我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胜利。”
“何时能将瓦剌赶出长城，能重建加固被攻破的长城关口，何时能让瓦剌短期内不敢在朝我大明来犯这场战争何时才算是基本结束，而战争结束后的休养也是极为重要之事，朝廷接下来应该将重心放在恢复和休养生息上，不宜再做任何大动干戈之事。”
“呵。”周喻笑了笑，他是听懂于谦的意思了：“你是在告诉朕刀下留人？”
于谦低头道：“不敢，若有人怀罪自可按国律处置，但现在我们应该稳住紫荆关也不能让杨洪将军轻举妄动。”
周喻点点头没再说话，起身道：“诸位大臣再多辛苦一段日子，等到灭掉也先大军瓦剌至少十年无法恢复元气，大明亦可得到北方十年和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众在文华殿里轮流值班的大臣齐声喊道：“是，陛下！”
“你们忙着，朕去看看太皇太后，内阁送呈的折子直接送到太皇太后那朕会处理。”
从文华殿中出来周喻去往太皇太后那边，刚进去就闻到了独属于中药熬制的味道，宫女太监们都小心翼翼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也有太医留守在偏方之中寸步不离。
太皇太后还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而杭贵妃则是彻夜守在身侧即便已经非常困倦也还是强打着精神照顾着太皇太后。
“臣妾参见陛下。”
看着文文弱弱的杭贵妃见到周喻就赶紧行礼，动作看着柔弱说话的语气声音感觉也很柔弱，特别是一晚上没睡这看上去就更显娇弱了。
“不用行礼了。”周喻双手将杭贵妃扶起，看了看杭贵妃问道：“累了吧，朕在这里守着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再过来接替朕。”
“臣妾不累。”杭氏连忙摇头，道：“陛下还有家国大事要处理，照顾太皇太后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有臣妾在这里守着也就够了，相信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希望陛下把精力用在这边的。”
“人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就得先休息。”周喻指了指房中挨着窗户的暖榻，道：“朕就在这里守着也可以处理国事，只有你休息好了养好了精神才能帮朕做更多的事，要是连你都病倒了那后宫就真会乱了，来人，送贵妃回去休息。”
“陛下……”杭贵妃看着周喻那副不容拒绝的模样也是轻轻点头，欠身道：“谢陛下怜惜，那臣妾就先回去休息一会，若是要臣妾过来陛下也要立刻让人去通知臣妾才行。”
“好好去休息。”周喻笑着点头让人带走杭贵妃，看着脸色苍白生命如同烛火随时都会熄灭的太皇太后眉头不自觉的又皱了起来。
坐在床沿上周喻又将手搭在了太皇太后的手腕上细细感受，说实话他在中医这块的造诣上并不算高，最多也就是未来那个年代的正常老中医水平，比起古时候的大医差得太远就连现在太医院的御医都有所不如。
若是换到另一个时代，如今太皇太后的情况或许还有诸多办法可以解决，最不济起码能够彻底掌握患者的身体情况从而找到解决的办法，但现在周喻是真的无能为力。
“把太医叫来。”
守着的太监立刻去叫太医，两个太医一见到周喻立刻就胆战心惊的连忙跪下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周喻没有让两人起身，而是淡淡问道：“朕问你们，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因为尔等隐瞒又被查出来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御医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好干的活，会被拖走陪葬要么被迁怒发配的事并不少见，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一个御医他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安危，但是一般来说御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几乎都是家学传承都是受到皇帝信赖的人，一般而言也很少会出现被处理的场面除非真的有证据。
但是作为皇帝的都说了这样的话，两个作为臣子的御医自然是心中胆怯害怕的，不精通医理的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他们两个御医又怎么看不出来。
其中一人连忙开口：“陛下，是我等学艺不精，确实是看不出太皇太后的病症到底是因何导致，我们想过是中毒却又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毒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也不敢胡乱开口，请陛下恕罪。”
第二个御医也紧接着开口：“陛下，我等虽然学艺不精但太皇太后的情况确实难以判断，太医院也针对太皇太后的情况商议过，但怎么看都像是中风的症状才会如此突然且昏迷不醒，臣等按照中风的症状开的方子也是认真斟酌过却是在太皇太后身上不见效果。”
周喻闭眼仿若是在思考，两位御医没听见周喻开口自然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着。
在周喻的掌握的知识里确实是有很多中风的例子，也包括中毒而导致的中风，当然也有一些神经性的毒素侵蚀而导致症状看上去和中风一样的例子，这些例子周喻不说都亲自接触过但多少也听过看过相关的案例。
就比如曼陀罗花，别名醉心花、狗核桃、洋金花、枫茄花、万桃花、闹羊花、野麻子。
一般可以用来平咳止喘，止痛，麻醉等作用，可用于治疗关节痛、哮喘、咳嗽、胃肠痉挛、神经性偏头痛、跌打损伤等症，也可用于治疗胃痛、风湿痹痛等，但反过来是也是一种剧毒，错误使用会出现头晕、眼皮重、不说话、站立不稳、瞳孔放大、口部干燥灼热、吞咽困难、产生幻觉、昏昏欲睡、体温升高、手脚发冷、肌肉麻痹等症状。
严重中毒者甚至会陷入昏迷，出现血压下降、呼吸减弱等症状，最后死于呼吸循环衰竭。
如今就算这么一比对和太皇太后的症状都有类似的地方，但也不能忙碌的就认为太皇太后是曼陀罗花毒素中毒。
“起来吧。”
许久后周喻缓缓开口，让两人起来的同时又问道：“以你们的经验太后如果保持现在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其中一个御医实话实说：“最多不过就是三五日了，无法进食不能喝水，就是汤药也难喝进体内。”
“是中毒的可能性有多大。”周喻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但没等两人回答就继续道：“即便是朕也都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的病绝不一般，这是中毒的可能性会更大。”
两位御医对视一眼，低头道：“臣等其实也觉得更像是中毒，毕竟太皇太后身体一直很好，太医院的检查记录中也从未发现过太皇太后有会中风的预兆。”
“成敬。”
大总管太监连忙上前：“臣在。”
“查。”
“是，陛下。”
看着这个帮了自己一把的老人躺在床上周喻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周喻又对着两个太医问道：“有何办法能让太皇太后清醒过来。”
两个太医脸上有些为难，但面对周喻的话也还是实话实说。
“臣等倒是有一套针法，要是配合药物使用或可以让太皇太后短暂清醒过来，可是这样一来太皇太后怕是无法再多撑上这三五日的时间了。”
周喻看了说话的御医一眼：“换成你躺在床上，你是希望什么都不知道的拖延三五日去死还是希望能够清醒过来好好看上最后一眼。”
这个问题一出自然也就没了声音。
只是两位御医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周喻也就让他们抓紧时间去准备了。
在御医准备的时间里周喻则是在批复着各种折子奏章，等到那边准备好了才放下手中的事焦急的等待。
御医忙着的时间里周喻根本没能靠近，过来做事的御医也不止刚才那两人，反正就把周喻拦着不让他靠近，说是怕阴邪冲撞了他。
周喻也理解所以哪怕是好奇这些御医的到底是怎么做的也没有非得闯进去看上两眼的举动。
直至过去了好长时间，几个男女医官才出来停在了周喻面前。
“不负陛下所托，臣等已让太皇太后清醒过来，只是……”
“还能坚持多久。”
有人道：“此事已然是回光返照，或许一个时辰或许更短。”
周喻摆摆手：“都去休息吧，好好检查一下太皇太后最近所有吃的喝的。”
“是。”
太皇太后吃什么喝什么那都是每天会有人记录的，时间长了可能只能看不见记录，但现在时间还短哪怕是吃了药的药渣子那都是能翻出来的，有东厂和锦衣卫一起查周喻还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就算查不出来那也得栽赃给孙太后。
周喻掀开帘子进到内间，一眼就看见太皇太后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床头，目光很清醒但脸色很虚弱，而这也已经是太皇太后最后的回光返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