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前对连城一礼,“小娘子,鄙人可否请你去前面用茶?”
邹悦惊奇的看着他,“你是谁?想做什么?”
连城嘴角微勾,“那就走吧。”
茶楼里,谢览对坐在旁边的邹悦怒目而视,瞧他一脸的清纯无辜样,装给谁看呢。
他清清嗓子:“公主大——最近可好?阿润可是整日念叨你呢,我家大哥——”
连城手抚茶杯:“谢相竟然没有禁止你们谈论谣言?”
谢览一噎,伯父确实说过,谢府再有人谈论此事,若是奴仆,便发卖出去。若是郎君女眷谈论,就家法伺候。
禁令是这么个禁令,但不耽误他和谢宣躲到祠堂里,或是藏书阁,或是园子角落,鬼鬼崇崇谈论大哥是何时勾搭上公主的。
两人抓心挠肝,最后就当他们是乞巧节定情的。
想到那日他们在家傻等大哥,而大哥却与公主相会,他们觉得真情白费了。
这么想着,他哈哈傻笑起来,从衣袖掉出一本书来。
扉页上郝然写着:《公主的娇娇夫郎们.卷二》
他急忙捡起,“我不从看这个,这是阿润要我替她买的。”
连城懒得和他计较,“谢览,你可知住年纸是几文一扎?最普通的那种。”
“啊......这我不知道,我没用过。” 他用的都是上好的纸,普通的纸没用过。
“公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邹悦小声道:“纸价上涨许多,由二十文涨到二十八文......”
谢览不解,“这能有什么影响,才八文钱而已。”
邹悦立时发出无声的谴责,八文钱,几乎够他一日的餐食花费。
连城本欲说谢览两句,但想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便住了口。
她对邹悦道:“假如有家书肆,卖的纸价格与往常一样,这对你们会不会好些?”
邹悦忧愁道:“当然好,可这家书肆在哪里?”
谢览也道:“公主,这价格通常有行规,是商议好的,若是你逼迫某家按常价售卖,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那家。”
连城不以为意,“只是按常价售卖。”
“还有,这家书肆需要伙计,按市价给工钱,可有人愿前去?”
邹悦急切道:“愿意!我就愿意,真有这样的书肆吗?”
“很快就有了。”
谢览好像明白大嫂要做什么了。
几日后,一家书肆开张了,铺面颇大,里面笔墨纸砚俱全,书籍也不少。
几个店伙计在里面忙碌着。
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在门外探头探脑,他卑怯道:“敢问,你们这纸多少钱一扎?”
“二十文一扎,童叟无欺。” 伙计圆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意,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来人灰扑扑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太好了......可算是找到了,我身上就剩二十文。”
他小心的数了几遍,将一把铜板递给伙计,珍爱的接过纸。
见他面有饥色,脚步虚浮,伙计问他:“郎君,你这是多久没用饭了?”
那人苦笑,“无妨,我今日先回去做文章,明日再去寻点事做,总会有饭吃。”
他两月千里迢迢来京赶考,找了间破庙栖身,除了做工赚些铜板外,余下时间拼命读书做文章。通常一天只吃一餐饭,饿极了便喝些凉水,好在是夏天,他能抗得住。
伙计面露同情:“这样吧,你若愿意,就将我们书肆后院的架子都擦一遍,给你十二个铜板如何?”
十二个铜板够成人一日裹腹的,他很高兴:“愿意,我愿意!”
他放下纸,跑进后院干起活来,擦得很卖力,恨不能将木架擦掉一层皮。
邹悦正在整理书籍,他看了一眼后院,“你慢慢擦,不着急,钱不会少你的。”
这是连城吩咐的,若有贫苦学子来买纸,便问他们要不要擦木架,愿意的话,给十二个铜板做酬劳。
他到现在还如置身梦中,只记得连城昨日将他带到这家书肆,告诉他这家书肆就让他掌管。
另外店中还有几个伙计,他只需要看账目,闲下来便读书。
连城虽然不张扬,但他还是从她身上窥见到了滔天权势的力量。
就乞巧节那天,她让人痛揍李侍郎之子,还将人扒光衣服扔到巷子里。
当时他还提心吊胆,生怕她被报复。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李侍郎被御史台弹劾,停职查办,想要复用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李侍郎气恨不过,将儿子赶出府去。
而且随之而来的,是朝廷禁止玩弄鸾童与幼女的命令。
邹悦大为震惊,但细想来也不奇怪,连城公主是天子爱女,太子之妹,优待胜过亲王,而且他有种感觉,公主自身能力怕是也极强。
一位中年男子进来,是对面书肆的秦掌柜。
他打量一圈店内,“昨日你们刚开张,我就曾建议,一扎纸二十八文,是没将我的建议听进去?”
一个壮实的伙计冷然道:“我家主人说,她不接受你的建议。若我们犯了法,你便去报官吧。”
这人是连城的侍卫,她怕有人来闹事,邹悦应付不了,就特意安排他守店。
秦掌柜指着侍卫怒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在我面前横!”
侍卫抱臂上前,“哟,我就爱吃罚酒, 怎么着?”
秦掌柜刚要开骂,突然瞅见侍卫手臂突起的壮实肌肉,再看看自己绵软的大肚腩......
他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你们给我等着!”
谢润站在书肆,轻声读着乌木招牌上的描金大字:“书肆。”
她转过头,“三哥,公主的书肆就叫书肆?”
谢览一收扇子:“是,公主不会取名字。她若是找我帮忙,我定会帮她取个好名字。”
谢览带谢润进了书铺,柜台上坐着邹悦,他手执书卷,看得入神。
谢览指指他:“看到了吗?这人似乎对公主有意思,得留神。”
谢润慌了,这可不行,大嫂只能是大哥的,她可喜欢大嫂了!
邹悦抬起头来,他认出了谢览:“两位是要买纸,还是要寻书?”
谢润顿觉眼前一亮,这男子秀美难言,温润得像是春水。
她更担心了,这人与大哥完全是两个类型,万一公主喜欢他这种呢?
谢览摆起派头:“你家主人可有来过?”
邹悦和气道:“我家主人今日未来,你们想买什么,我带你们看。”
书肆还有一布衣学子,他捧着书念念有声,过了一会儿,他松了口气,将书放下。
邹悦笑道:“又看完一本了?”
“是,已全部背下,多谢掌柜,我去后院擦木架。”
谢览惊奇不已,“这位兄台,你是说.....你只看了一遍,就能全部背下来了?”
“正是。”【这种神人是有的,《后汉书.王充传》记载: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
他说罢转身去了后院,刷刷擦起木架来,嘴里哼着歌儿,神色颇为愉快。
谢润惊奇道:“大哥也是过目能诵,他会像大哥一样厉害吗?”
谢览断然道:“不可能,肯定是大哥最厉害!”
擦完一遍,邹悦数给他十二个铜板,他道谢接过。
离去时,他回头豪迈一笑,“掌柜人好,不仅让我白看书,还给活干,我以后常来。等我高中状元,尚公主,你们书肆也会扬名。”
谢润急了:“他说什么?要中状元尚公主?”
谢览一脸深沉,天呐,前有美貌少年,后有天才狂徒,大哥啊,你快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