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收到长乐的邀请,不敢怠慢,早早就到齐了。
彼时已有高足桌椅,但在正式宴会场合,往往还是选择跽(ji)坐,衣服垂下,更显端庄优美。
有情郎的小娘子,盼望着心上人坐到自己身边。
没情郎的小娘子,盼望俊俏郎君坐到自己身边。
也有小娘子不希望有男子坐在自己身旁,比如迟将军的女儿迟春雨。
她对庶妹迟秋月说:“端午那日,你是没见着这些郎君的德行......个个涂粉抹脂,白得像鬼一样。为了博公主欢心,脸皮都不要了......”
迟秋月有些怯懦弱,“他们喜欢公主,不也正常吗?我听说公主相貌极美。”
“他们哪是喜欢公主,分明是攀驸富贵......公主还不是同咱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就你喜欢那俞琅,数他最殷切!你是没看到,端午那日,他伸长脖子看公主所坐的龙舟,那眼神,跟看金山似的。”
正说着,俞琅来了,他头戴玉冠,英俊高大,眼睛往场内扫了一圈。
迟秋月期待的看着他。
他一撩衣摆,在离永安公主不远处坐下。
迟春雨附耳向妹妹:“看到没有,他心里只有公主——们。”
迟秋月黯然,她父亲也是将军,为何俞琅瞧不上她?
要是俞琅知道她这么想,肯定会回:不是瞧不上你,而是有几位公主可以追求,我何必舍富求贫呢?
他要是搭不上连城,搭上永安公主也不错,谁让她们都有食邑呢。
普通小娘子的嫁妆花完就没了,但食邑可是年年有,钱财源源不断。
连城到时,众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她寻思今天好歹是正式场合,便用了公主仪仗。
“连城公主到!”
长乐与众人起身相迎。
“六妹来了!”
“见过公主殿下!”
连城今日穿的是玄纁色常服,以黑为主,缀以红色缘边。
本是厚重的颜色,但因为她太年轻,脸又白嫩得发光,不但不沉闷,反而美得如天人,矜贵威严。
她入场后,场内满是惊艳之色,连城公主竟这般美貌?
以前她们也听说过连城有倾城之姿,以为是夸大其词,但亲眼所见,竟生出几分不真实之感。
长乐引连城在自己左手边坐下,右边是永安,驸马则与他的兄弟们坐在一起。
长乐压低声音,“六妹,你今日穿这般正经做什么?”
连城也压低声音,“我也没想到,你的宴会竟这么不正经。”
哪有将这么多男女聚在一起跽坐的?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一样,长乐吐出两个字:“教坊。”
连城登时无话,那日她和谢寂可是坐在一起的,坐得还极近。
连城气势摄人而不自知,刚才还在嗡嗡交谈的众人,此时都没了声音。
迟春雨眼冒桃花:......我错了,这真不怪郎君们。
迟秋月:......姐姐好像傻了。
连城笑吟吟,“诸位为何都不说话了?莫要拘束。”
众人齐声道:“莫敢不从!”
这位可是数次在朝堂上暴揍大臣的公主!
比起她,长乐公主都算温柔的。
话虽如此,但小娘子们还是有些胆怯。
连城无奈,“诸位小娘子,本宫与你们是初次相见,不如你们逐个起身介绍。”
“就从你开始吧。” 连城看向的是迟春雨,目光温柔有情。
迟春雨受宠若惊,晕晕乎乎,连城公主竟然一眼看到她了?
她忙起身行礼:“回公主,妾迟春雨,家父迟将军。”
连城恍若回到了选驸马那日,下意识点评:“你很不错,虎父无犬女。”
迟春雨有些兴奋,“谢公主夸赞,妾会射箭骑马,会打猎,还擅枪法......”
连城耐心听着,迟将军连城知道,他长年驻扎在边境,鲜少回京,女儿也是英武。
有两位贵女掩口失笑,“武夫之女,果然粗鄙。”
“她怕不是位郎君吧,硬装成小娘子混进来......”
其他人或是同情,或是用嘲笑的眼神看向迟春雨,她都十六了,听说还未来葵水......
迟春雨有些难堪,她比寻常女子高许多,骨架也宽大,平日贵女们不是躲着她,就是笑话她,有人还叫她石女。
连城眉头微动,“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笑迟春雨的两位贵女急忙起身,报上名号,她们是鸿卢寺卿的女儿与侄女,出身清河崔氏。
连城面色亲切:“说说,你们是骑射比她厉害,还打猎比她强?”
崔氏姐妹讷讷无语,“这......妾等不会这些。”
“不会?本宫还以为,你们比她更擅长。”
“所以,你们怎么笑得出来?”
众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这下难堪的是崔氏姐妹了。
连城柔柔叹息,“你们嘴里的武夫,是守护我朝守边疆的将军。如此嘲笑他女儿,属实过分。”
崔氏姐妹急忙躬身请罪,“公主恕罪,是妾失言。”
迟春雨眼眶一红,这还是她被嘲笑时,头一次有人为她出头。父母远在边境,妹妹软弱,以前她都独自吞下。
连城挥手,“这事就过去了,下一位。”
“妾何忆清,家父国子监祭酒。”
“不错,温婉可人。”
“妾王殊然,家父光禄大夫。”
“人如其名,甚美。”
......
长乐好笑的看着她,看来六妹不仅爱美男,还爱美女,别她的驸马还没选,倒选了一堆美人进公主府。
轮到谢润时,她起身行礼:“妾谢润,家父右相。”,她杏眼亮晶晶的,“公主,你今日这身衣裳真漂亮。”
众人都替她捏把汗,公主的常服是有品级的,外人岂可随意议论?
连城一笑,“谢小娘子,你今日衣裳也好看,过来,坐本宫这里。”
谢润乐颠颠的跑出去与她同坐。
小娘子们羡慕看着她,连城公主脾气不错嘛。
她虽然斥责了崔氏姐妹,但从头到尾都是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动怒,众人渐渐放松下来。
“二姐,通常接下来你们会做什么?”
“品字论画,作作酸诗,或是去园中赏花。”
长乐的驸马作为男主人,他不也加推辞,起身先作了一首诗,很快有郎君相和,宴席热闹起来。
小娘子们不爱诗文,三三两两结伴去了园子,此时紫薇花开得正好。
没办法,当着公主的面她们哪敢非议别人,还是找个角落议论去。
人不死,说三道四之心即不死,忍不住啊。
郎君们作诗文是其次,主要是为看美人,见小娘子们都去了园子,他们也跟上。
眼看宴厅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宁和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