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吹,暑气渐渐消散,皇帝的政殿不再用冰。
他正忙着批折子,席公公端茶上前,“陛下,歇会再看。”
皇帝放下笔,“秋季的衣裳,可有在给公主做?”
“回陛下,做着呢,尚衣局几日前就在缝制了,用的皆是金陵所贡上等云锦。”
席公公不用问就知道,这公主指的是连城。
皇帝揉揉太阳穴,他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贤妃带着宫女前来政殿,给皇帝送自己炖的雪梨汤。
她神色柔婉,“陛下,这刚入秋,天气难免干燥,快用些汤品滋补。”
皇帝点头,“贤妃有心了。”
他看了贤妃一眼,她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陛下,妾今日前来,是有事要与陛下商量,永安今年十七岁,是否该为她寻驸马了?”
永安公主是淑妃所生,但淑妃性子淡薄,平日只管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很少操心。
眼下贤妃掌管后宫,这事她提醒皇帝倒合适。
皇帝想了一会儿,“永安十七了?也对,连城年底就十六了,她比连城早生一年。”
贤妃咬碎银牙,“还有宁和呢,她比连城只小几个月,也该为她寻驸马。”
提到宁和,皇帝忽然忆起,皇后在怀连城不久后,得知贤妃也有了身孕,他是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皇后脸上看到失落之色。
虽然皇后的表情很快收起,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事隔多年,他有些明白过来,皇后那时大概是难过的。
“陛下,陛下?”
皇帝回过神来,“好,这事就交由贤妃来办,你替她们相看。家世不必太好,但为人要厚道,别选那种薄情之人。”
他自认对女儿们算尽心的,等贤妃选好,他再过目敲定。
贤妃不意外皇帝的反应,只有连城的驸马他才会格外操心。
皇帝又想什么,“赵王快到京中了吧?”
贤妃面皮一紧,不敢露半点声色。
席公公笑道:“回陛下,快到了,就这一两日功夫。”
贤妃揪着手帕,努力让声音如常:“这孩子性子慢,大概在悠闲赶路。”
皇帝点头,卫不器是有些懒散,做什么都不急不躁。
贤妃既害怕,又觉畅快,她高兴得几乎要笑出来。
皇帝是等不到他的儿子了!连城也没了亲弟弟。
她告退出来,沿着玉阶往下走,却看向连城带着一位少年迎面而来。
两人很快上了台阶,连城对她颌首:“贤妃。”
少年也对她一礼,“贤妃娘娘。”
他抬起头,落入贤妃眼里的,是熟悉的面容。
贤妃如遭雷劈,死死盯住他,“你,你——”
双腿开始发抖,脚步怎么也迈不开,她是见鬼了吗?
卫不器摸摸自己的脸,有些莫名,“......贤妃娘娘,我去封地不过一年,你就不记得我了?我是赵王,卫不器啊。”
贤妃耳边嗡嗡作响,她努力抬脚,却踩空台阶滚下。
身后的侍女急忙去扶她,“快来人啊!娘娘跌倒了!”
卫不器冷笑,如此不中用,还敢谋害他!
他拽走姐姐,轻快迈过一重重台阶,扬声向政殿:“父皇,儿子回来了!”
正在念叨的儿子回来了,皇帝很是高兴。
卫不器身穿朱红锦衣,个头比连城略高,还带着几分稚气,但越看越像皇帝。
皇帝已派了医官去看贤妃,他自己当然是留下陪儿女。
“父皇,听说六姐回来后,你给她办了家宴,我有吗?”
“父皇,我的府邸可有人打理?”
......
皇帝有点头疼,一年不见,卫不器不仅长高了,话也多了,还跟净跟姐姐争宠。
连城拍拍他,“放心,你的府邸姐姐有派人打理,你回去就能住。”
“至于家宴——”,连城看向皇帝,“要看父皇办不办。”
皇帝笑呵呵的:“办!等朕忙完这几日,便为你八弟办家宴。”
“不器啊,两月后就是秋狩,你闲时多练练箭法,别在人前给朕丢脸。”
卫不器有些不情愿,嘴上还是乖乖道:“是,父皇,儿子遵命。”
连城好笑,倒不如让卫不器走邯郸步给父皇看,或是唱曲子给父皇听。
皇帝一边吩咐人备膳,一边听宫人回报贤妃的情况,说贤妃无大碍,卧床休息数日就好。
卫器用口型对向连城:我猜她今晚睡不着觉,吓不死她!
皇帝看着一双最疼爱的儿女,心情大好,饭用得也多。
卫不器小声嘟囔:“父皇,你这里菜色虽多,但大半是姐姐爱吃的。”
皇帝用手点点他,笑骂道:“你学会撒娇了!有人说,他姐姐爱吃的,他也爱吃。”
卫不器小时候不肯吃饭,连城吓唬他:不吃饭会死,要像我一样爱吃饭才能活!
打那后,再有人问他爱吃什么,他就奶声奶气说:姐姐爱吃的,不器也爱吃。
正如卫不器所料,贤妃又惊又惧,回到寝宫后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半夜,她也没睡着,胆战心惊的写信给兄长。
兄长说过,他们确认过身份,是赵王没错,无论是长相年纪,还是身份玉牌,都对得上。
莫非她今日见到的一切,是一场梦?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谢寂,他比连城大五岁,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连城想要更年轻的郎君,那不是她的错。
谁让自己早出生了?
他不是钻牛角的人,很快便想通了,也不为难自己。
不就是比她大五岁吗?
那就给她补齐五年的份量,让她成为收到情诗最多的公主。
追求公主,道阻且长。
这次是风止去连城府上送诗,好差事他要和雪书轮流做。
连城刚打发走在她这里白吃白喝,还企图抱走貊崽的弟弟。
她托腮思索,那天卫不器说的话,会不会让谢寂难堪?
应该不会......毕竟他脸皮厚。
可也说不定啊,少卿有时脸皮说薄也薄。这不,几天都没写酸诗给她了。
所以当她看到风止送的厚厚书信时,十分震惊。
数了数,居然有七十五首之多!文采还相当可以!
她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身体大笑。
咳.....看他这么拼命的份上,就约他休沐日同游。
晋王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冷静下来,琢磨着发生的一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去查,给本王好好查!那尸体究竟是谁?”
即便母妃认错了赵王,但皇帝不可能认错自己儿子!
至于连城,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