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一会儿,对此提议不置可否。
他起身拂袖而去,家宴自然不欢而散。
卫不器随连城回到她的公主府。
“不器,你非要这样做?”
卫不器伸手去回廊下的雨点,“这话你不如去问晋王,他一直谋算着夺位。作为皇子,有这种心思不为过。可他实在狠毒,若他得位,你我都活不了。”
“大哥为人你也清楚。他优柔寡断,不懂制衡之道,难免会大权旁落。你以为父皇愿意看到这种局面?若大哥堪为储君,我也就罢了......可是他——”
“姐姐,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有这样一位太子,你难道就不想争上一争?”
连城认真想了想,“......我要是男子,只能和他搞断袖了......这多尴尬。”
虽然她看过许多龙阳话本,但不表示她愿意做当事人。
卫不器一阵无语:“你竟然只想到这个?这男人......你就那么喜欢他?他有那么好吗?”
“......在我看来,他无一处不好,我见到他就高兴。”
卫不器冷静道:“父皇大概不会同意他做驸马。”
连城低头,“我自有办法,不用多久,我会告诉父皇此事。”
虽然目前这种状态她很喜欢,但她更想让他入公主府,正大光明的陪着自己。
“你这般行事,真以为父皇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我不介意他提前知晓。”
“所以你毫不顾忌与他亲近?说什么他在追求你,你心里早就答应了吧?”
连城笑着摸摸他的头,“你看你,这不是挺懂事吗?”
卫不器心里酸溜溜的,“他聪明得很,眼下虽然在太常寺,但迟早会进权力中心,你就不担心他将来会利用你?”
雍朝的核心权力机构是中书省、门下省与尚书省,其中尚书省辖六部二十四司,包揽了朝中大半政务,相比之下,太常寺并无实权。
“他不会,我信他。”
连城停顿一下又继续道,“即便他利用我,那也无妨。他有才华,背负着家族的寄托,如果可以,我愿助他上青云。我喜欢他就亲近他,没那么复杂。”
卫不器沉默,他踢踢鞋尖:“......你像母后,又不太像母后。”
他背手轻咳一声:“随你,但我先说好,我还是不同意他做我姐夫。”
谢寂与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他狡猾善变,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随便你。至父皇嘛,他若同意,少卿就是我的驸马,父皇不同意,他就是我的姘头。”
她想象一下,自己先笑出来了。
卫不器小声嘟囔:“......姐姐,你变坏了。”
连城笑了一会儿,淡淡道:“将来无论如何,请你放过大哥。”
卫不器弯腰凑到连城面前撒娇,“姐姐就这么确定我能——”
连城推开他的头,“不确定,但我知道,晋王根本斗不过你。我见过不少人,你是其中心思最深的。”
“那姐姐觉得我可怕吗?”
连城笑笑:“怕什么?你还是那个晚上尿了床,却说是口水的小娃娃。”
卫不器羞愤,“你别再提这件事好吗?都过去多少年了!”
儿时的卫不器有次尿床,他脸上挂不住,指着尿迹说是口水,连城当时笑他:你真厉害,口水里有股尿味。
她转身进屋,卫不器叫住她:“回屋做什么?多陪我待一会儿嘛。”
“你自己玩吧,我要回去抄诗给少卿。”
她洋洋洒洒写道: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后面照例跟着一行小字:要是做不成我的驸马,你愿意入公主府做我的姘头吗?独宠少卿。
谢寂回:可。另,那叫男宠,不叫姘头。
在称呼上,他有自己的坚持,相比‘姘头’,他觉得 ‘男宠’ 好一点。
谢阶庭看大儿子的心情很不错,觉得他勾搭公主应该颇为顺利。
也好,最近又有朝臣重提召诸王回京之事,看来要生乱局。
儿子与太子交好,如今背后又多一位公主,他就多了份保障。再有赵王,他毕竟是公主的亲弟弟,总不至于害公主。
皇帝召来李尚书,说起宁和想招李逸做驸马之事。
李尚书惶恐:“多谢贤妃娘娘与公主厚爱,微臣深感荣幸。只是,只是——”
皇帝不耐烦道:“只是什么?说,别给朕绕圈子。”
“犬子已有心仪之人,打算中了状元再去找那女子,他极少出门,正终日苦读呢。”
皇帝有些失落,“哦?他竟有心仪之人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李逸好,他的出身长相俱是上佳,且性情温厚,不像某少卿那般薄情。
这么好的人,连城当时为何不选他?
看着陛下的脸色变幻不定,李尚有些忐忑,“陛下,犬子他对连城公主念念不忘,微臣也没办法啊,这事实在——”
他有些担心,儿子决意要尚连城公主,定然不会要宁和公主。
但天家公主,岂能由他儿子拣三拣四?
皇帝闻言却喜上眉梢,“什么?令郎心仪之人是朕的连城?好,好啊!”
看皇帝的表情,李尚书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还以为陛下会骂他家挑三拣四呢。
“朕啊,当初最看好的驸马人选就是他。行,他有眼光,朕的连城再好不过。不过连城可不好追求,你儿子得多努力才行。”
他拍拍李尚书,“回去告诉令郎,让他在家好好温书,若他真能中状元,朕就为他和公主赐婚!”
“是,微臣定会转告犬子。”
“哈哈,爱卿啊,朕与你这亲家,大概是要结下了。”
李尚书也觉高兴,有陛下这句话,儿子可以放心备考了。
细雨如牛毛般绵绵数日。
连城坐在回廊下发呆,秋狩还剩月余,她要做点什么才行。
这次来送书信的是谢寂本人。他未撑伞,头发上沾了些水气,面目氤氲得俊美绝伦。
碍于谷雨与霜降在场,连城不能马上朝他扑过去,便让她们倒热水,拿布巾来。
谷雨将布巾拧至半湿,正欲递给谢寂,连城却接过来。
她亲自给他擦脸,动作轻柔,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谢寂扣住她的手腕。
“......公主。”
谷雨与霜降对视一眼,悄悄关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