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后,连城仍是不太敢相信。
她之前提过,冬季时让谢寂入公主府陪她,那毕竟是存了几分奢念。
若真这样做,谢寂肯定会被人嘲笑:堂堂少卿,以色侍人。
但没想到,冬天还没到,他居然就来了,还是自己主动收拾行李。
连城不确定道:“你......你真的想好了?”
谢寂站在厅中,闲闲道:“这话该微臣问公主,你可想好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请公主慎重回答。”
连城急切道:“我当然想好了!只是怕你丢不下面子。”
谢寂眉目柔和:“什么面子?我只管内里。”
公主说了,若他外任,她便陪他去,那他为何不能入公主府陪她?
连城激动得搓小手:“好!你要和我同住寝屋。”
她生怕这是谢寂安抚她的缓兵之计,万一他在客房住几天就悄悄走了呢?
谢寂十分诧然:“我又不是公主的客人,不和公主同住主屋,还能住哪?”
连城抱住他:“对对,你说得很对,你是主人,男主人。”
田嬷嬷知道后叹气,她都为谢少卿收拾好客房了......
谢府可就没这么平静了。
一众夫人都带着自家儿媳回去了,剩下谢夫人独自发愣。
她有些不敢置信:“你大哥,他就这么跟公主走了?”
谢润也茫然无措:“是啊,大哥收拾了几套衣衫,说要去陪公主。”
谢夫人失声道:“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简直胡闹!”
喘了几口气,面色显出疲惫之态,自己这般辛苦是为了谁?
谢润心疼母亲,上前给她拍背顺气:“母亲,大哥纵然去了公主府,他还是你儿子。再说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回来,回来做什么?他就这么悄悄走了,我心里多难受!”
“母亲——你还有二嫂,还有我呢,我也会侍奉母亲。”
她悄悄盘算,将来要是有中意的郎君,让他入赘谢家也不错。
等谢阶庭回来,谢夫人向他诉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谢阶庭听完静默半天,“夫人糊涂了?你对公主使后宅手段有何用?自取其辱罢了。”
“你想想看,自她回京,她的兄弟姐妹也好,朝臣也好,有谁从她那讨到过便宜?”
这位公主太聪明了,太厉害,她要是皇子,储君非她莫属。
那些不入流的后宅手段,使在她身上,等于以卵击石。
谢夫人恼了:“我不过一介妇人,你要我如何做?儿子你到底管不管?”
谢阶庭见她如此,只得安抚:“我会找大郎的,至于陛下那边,他也不会不管,夫人放心。”
夜间,青炉飘香,铜雁衔烛,笼罩满室光华。
连城平静不下来。
以前总说谢寂孤单难眠,实则是她以己度人,经常失眠的人是她。
因着两人的君子约定,他们不会做太亲密之事。
连城趴在谢寂身上,“我会不会是在做梦?你居然在我床榻上。”
谢寂揽住她的腰,“公主高兴吗?”
连城亲亲他,“高兴,再高兴不过。”
谢寂莞尔:“能睡公主的床榻,三生有幸。”
连城像回到童年最开心之时,“本宫的床榻好睡吗?”
她问的意思其实很单纯:床是用昂贵的木材所制,被褥与枕头也是上好的,睡着可舒服?
但谢少卿理解的很不单纯,他毕竟有极大的想象力。
翻身将连城压在身下。
有些事情做不了,但亲吻抚摸还是可以的,无关情欲,就是天然的想与她亲近。
连城像抱着一个炉子在睡觉,身上出了薄汗,一夜踏实无梦。
谢少卿可真是个宝。
清晨,街头,太阳还红彤彤的。
一位中年男子和妻子拉着板车,放下炭炉锅具,生火开张。
他们卖了十几年羊肉汤,在这条街上颇有名气。
有个卫姓少年最喜欢喝,不知他今日来不来。
汤煮至快沸腾时,一群年轻人围了过来,身上着护卫服饰。
摊主一边搅锅,一边悄声对妻子道:“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北衙禁军。”
北衙军为皇帝私兵,专门护卫皇帝和皇室成员安全。
因平日驻扎在皇家禁苑北边,故称北衙军。
眼前这些年轻人细皮嫩肉,八成是权贵子弟,被家人塞进北衙军练资历。
卫不器扬声道:“老伯,九碗羊肉汤。”
“好,好!诸位先坐着,马上就好。”
摊位上一共两张长桌,一群人勉强能坐下。
郑元修吸吸鼻子:“卫兄,这汤闻着就香。等喝完,回去睡回笼觉,当个值累死人。”
他是被家人塞进北衙军的,自觉与卫不器同命相连,听说卫不器是被她姐姐塞进去的。
卫不器刚要说话,坐在他对面的人却直了眼,往他身后看去。
郑元修往那人胸口一捶:“看什么呢?傻样!”
那人红了脸,“你们回头看,好像有仙女。”
众人哪肯信,只当他在捉弄人,待回头去看,却齐齐愣住。
对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都穿云山蓝衣衫,男子大概比女子高半头。
两人牵手而来,容貌俱是上佳,并排而行,像是日月同辉。
摊主夫妻也看傻了,他们还未见过如此美好人物。
卫不器微恼,“他们怎么——”
有人奇怪他的态度,郑元修以手遮嘴,悄声道:“那是赵王胞姐。”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连城公主和她的谢少卿。
连城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还是卫不器告诉她的,这要街上的羊肉汤是神仙滋味。
一眼扫过去,两张桌子上都挤满了人,她犹豫着要坐哪里。
郑元修忙与同伴腾出位子,“两位快来,你们坐这。”
眨眼间,这张桌子只剩卫不器。
谢寂道谢,扶连城坐下,卫不器送他白眼。
连城在他头上轻打,“再翻白眼试试?”
摊主做了十几年生意,自然有几分眼力劲,看来那女子地位最高。
汤煮好后,他先盛一碗给妻子,妻子往里面洒了胡椒粉,添了醋,小心捧到连城面前:“贵人,请用汤。”
谢寂将筷子和汤勺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递给连城。
汤底下是熬得软烂的羊肉,还有菘菜与丸子,汤面飘着碧绿的芫荽,鲜红的枸杞。
连城捂住碗,舀起一勺带肉块的汤,放在嘴边轻吹几下。
她小心喂给谢寂。
“烫不烫?”
卫不器恨声道:“烫!烫!烫死他!”
谢寂咽下,味道确实极好。
郑元修招呼同伴走到摊前,让他们去端汤给两人。
他们再权贵,也贵不过公主与皇子,伺候他们也使得。
很快,卫不器与谢寂面前也各有一碗肉汤。
连城喝得满足,对谢寂道:“我弟弟没骗人,这汤确实好喝。家中做不出这味。”
卫不器抱怨:“我想带走给姐姐喝,但摊主说要现喝最美味,让我别砸他招牌。”
他本打算亲自带姐姐来喝,但没料到姐姐却先带了男人来。
有点生气,但也无奈,他对谢寂其实已无多少意见,但父皇肯成全他们吗?
在人前,他只能装出不满之意,让父皇知道,他们父子是同一阵线。
也让晋王知道,他并没有因为姐姐,得到了相府的支持,省得他去算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