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允婚后,特意将此事告知田嬷嬷。
田嬷嬷对她一礼:“老奴恭喜公主,皇后若泉下有知,也会为公主高兴。”
自谢寂搬到公主府,田嬷嬷就一直暗暗观察他。
此人出身顶级望族,对公主不卑,对下人不亢,精神强大。
为了公主,他愿意丢下京中事务,不顾名声,千里迢迢陪她去凉州,将公主照顾得妥妥贴贴。
听霍潜说,公主有时会做些傻气的事情,他也与公主一起,别人怎么议论,他都坦然自若。
田嬷嬷活了几十年,冷眼旁观过许多男人的德行。
有高傲无能的; 有谦和自卑的; 有明明滥情却装深情的; 有怀抱娇妾给亡妻写悼亡诗的......
男人们大多蠢而不自知,只苦了女人。
但谢少卿,他不是以上任何一类。
她打心眼赞同连城找他做驸马,这人心性难得,满京就数他堪配公主。
想到已故多年的皇后,田嬷嬷用衣袖拭去眼泪。
她找出鲜艳的五色彩绳,编成一条缨,将连城的头发束起。
连城头发浓密黑亮,肌肤白嫩得发光,动静之间,丰姿天成。
田嬷嬷酸涩道:“也就是谢少卿有福气,能得到公主这般人物。”
连城摸摸发绳,有些不解:“嬷嬷?为何要将本宫的头发束起?”
田嬷嬷慈爱道:“公主有所不知,女子许婚后,要用缨将头发束起,表示定了亲。此礼为结缨束发。”
“等公主入了婚房,再由新婿将这缨绳解去,此礼为脱缨解发。”
连城心扑通通跳,她早知会与谢寂成亲,但听得田嬷嬷此言,还忍不住动容。
正幻想两人成亲的场景时,宫中来人,皇帝召她入宫。
连城照照镜子,对自己的发式十分满意,施施然上了马车。
皇帝本来等得焦急,想到等女儿到了训斥她几句,谁让她擅自允婚了?
但看到她娇艳生动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憋得生疼。
这是他捧在手心养十六年的女儿啊!打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连城脚步轻快,她对向皇帝脆声道:“父皇,女儿正想念你呢。 ”
皇帝看向画柱,吐出一口气:“......你啊,你就是笃定朕不会罚你。”
连城拖长声音:“父皇——你就不能爱乌及乌吗?你这么疼女儿,就别再挑剔他。”
皇帝闻言冷笑:“拿来给朕看看。”
“嗯,父皇要看什么?”
“你与那乌鸦合的八字批语!怎么,还想瞒着朕吗?婚书你都收下了!”
连城:......什么乌鸦!他是你女婿!
她不敢辩驳,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皇帝。
上面一大串词看得皇帝眼花,总之就是百年难遇的好姻缘。
他气略微消下一些,好歹这八字批语不错。
连城不再理皇帝,她自顾自坐下,让席公公给她上茶端点心。
席公公立刻着人奉上最好的春茶与精美的点心给连城用,公主在皇帝心中什么地位,他最清楚。
连城一手端茶杯,一手往嘴里塞点心,吃得脸颊鼓起。
皇帝看得欣慰又稀奇,记得连城刚从江南回来时,饭量很小,似乎把吃饭当作一件任务。
但上次家宴也好,现在也好,她胃口比之前大增。
再看她时不时轻抚小腹......
女子不会无故胃口变好,他心里不禁有个猜测,连城该不是——
眼光一盘点心去了大半,皇帝忍不住叫了医官过来。
连城不解,皇帝有心掩饰:“咳......医官之前说你身子受过损伤,朕让他再给瞧瞧。”
连城不疑有他,飞快将剩下的两块点心吃快。
等医官诊脉时,皇帝在一旁叮嘱:“别着急,你细细诊,多诊一会儿,尤其关于女子的那些......”
医官会意,片刻后他停手:“公主玉体无大碍,脉像瞧着比上次稳健有力。想来公主这段时间养得不错。”
“好,好啊!那公主有没有其他什么?”
“回陛下,公主一切如常。”
皇帝大大松了口气。
送走医官,连城转过头对皇帝道:“父皇,女儿陪你吃午饭好不好?嗯,要青精饭,玉带虾仁、红扒鱼翅、葫芦鸡......”
皇帝假装不经意扫向连城平坦的小腹,又陷入怀疑之中——
也许是月份太小,医官没诊出来?
据他所知,女儿与那只乌鸦相好至少有半年了。
两人同食同宿,还在凉州办了喜宴,他就没指望二人是清白的。
连城被他看莫名其妙,“父皇?”
皇帝决定开门见山,既然连城母亲不在了,那少不得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嘴几句。
“连城,父皇刚才还以为你......有了喜脉。”
连城愣了一会儿,才顿足羞道:“父皇在想什么!我们没有.....没有那样......”
她将那次失败的经历告诉过田嬷嬷,田嬷嬷说他们没有真正完成周公之礼。
皇帝也惊了,谢少卿这么君子?
“父皇,女儿早与你说过,他是守礼之人,你还不信。”
皇帝当然不信,女儿这么美,谢寂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除非他天生寡欲。
或是......谢少卿真的有疾?
那可太好了!
如此他可顺理成章的让他们分开!
想到还有几个未完婚的儿女,他决定不能让他们步连城的后尘,他要先一步,给他们都定下婚事。
邹悦考完试后,心中轻松不少,他邀丹阳去停云阁,为这顿饭,他攒了许久的钱。
他诚心举起酒杯:“多谢郡主这段时间的关照,鄙人感激不尽。”
丹阳笑吟吟道:“你不省点钱,万一此次未中,你还要再等三年。”
向来温润的邹悦却豪迈道:“不会,前三元里定我一席之地!”
“是吗?听说你有位姓祁的朋友,此人才高八斗,你比他如何?”
邹悦想了一会儿:“我与他不伯仲,能争一争状元。”
丹阳打量着他,这人当得起一句貌若好女。
“若真如你所言,你怕是探花。当年谢寂本该为状元,陛下见他长得好看,硬给他点了探花。
邹悦有些意外,探花名头再好听,那还是头名状元更好。
丹阳有心试探他:“邹郎君可有想过报答我六妹?她毕竟救过你一命。”
“等殿试后我摘得功名,自当向公主道谢。”
丹阳听完盯住酒杯,她倒想知道,这人要如何报答连城?用他的几分好颜色?
她似笑非笑:“六妹她什么都不缺,你莫非想做她的驸马?”
邹悦脸一红,急得直摆手:“郡主莫要胡说,我哪配得上公主?”
“你确实做不得她的驸马,陛下连谢家子都瞧不上。不如这样,你做我的郡马如何?”
邹悦惊得猛然起床,衣袖带翻了桌上的酒杯。
“郡,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