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杰听到这些并不意外,政府拖欠外头的钱多了,不差他这三瓜两枣,于是随口就回道。“你这钱是要找谁结款?乡长吗?”
乡政府的开销一般是找李芷若结款,但真正批复拨钱出来是要找乡长张怀民签字,所以高成杰这么问是有根据的。
“高乡长,这钱以往我都是找周乡长,一般是阳历年底给六成,农历年再情况补一点,有时候能多给一点给个百分之八十,乡里财政不好的时候可能就只有个百分之六七十,可今年还一点都没给。”陈宏泰面色惨淡的说道。
高成杰说的乡长其实是指张怀民,他没想到居然是要找周军结,更惊讶的是,乡政府每年都拖欠宏泰酒楼的钱,他虽然很想知道乡政府到底拖欠了宏泰酒楼多少钱,但总归没有问出口,这种浑水,暂时没沾到身上来,知道的越少越好。
高成杰听后佯装随口一说道,“那要尽快去找周乡长落实这个事情呀。”
前几天的乡政府会议上,周军还特意说了乡政府的财政不足的情况,要大家都开源节流,,能省就省着点花。高成杰当时听了还挺不以为意的,因为政府从来就没有过钱,只有缺钱和更缺钱的说法,这种贫困县的乡政府更是穷上加穷。
“找了好多次了,光是这星期都跑了好几趟了,可周乡长不是推脱忙回头再说,就是说缓一缓,现在更是面都见不上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所以舔着脸求您帮忙。”陈宏泰一脸苦相的说道。
“去乡政府找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高成杰和周军的办公室挨着,所以对他这句话颇感疑惑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一般是叫他出来在外边问,或者是去他家楼下。”陈宏泰如实回道。
“你现在电话打不通,还怎么约外边,你不得去单位才找的到人嘛。”高成杰支招道。
“不是我不想去单位找他,是周乡长说,要是我要钱要到乡政府去,那这事他以后就不管了。”陈宏源越说越委屈。
高成杰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未免也太霸道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且乡政府欠的钱为什么连乡政府都不能去呢?这就更离谱了。
知道这些后,高成杰更加不想管这个烂摊子了,这种费力不讨好还涉及钱的事情,谁插手谁坏脑子,他才得罪完张怀民,又去插手周军的事情,那干脆不要在北滘混下去了,乡政府以后谁敢跟他多说话,谁不都得提防着他怕哪里没做好就被搞。
想到这里,高成杰连连回绝道,“这个没在我的工作范围里边,我不好干涉。”
陈宏泰听后,立即上前一步,站在他座位旁边小声央求道,“高乡长,您行行好,帮帮我吧,我这个小店上上下下可都在等着这点钱过年呀!求您了,行行好吧。”
高成杰知道情况虽不至于像陈宏泰说的那么惨,但差也差不多,作为乡政府的招待酒楼,宏泰酒楼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这里,一年到头钱没收到,反而垫进去不少,经营状况能好到哪里去。
高成杰到底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应下来道,“好,陈老板,我去帮你问问,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外地人来的时间又短,这事也归不到我管,我只能说去问问,其他的就不能保证了。”
见高成杰愿意帮这个忙,他连连弯腰鞠躬致谢道,“高乡长,那就太感谢您了,不管最后怎么样,我都记着您帮我的这份心意。”
“别这么说,那你就等我消息吧,我先上班去了。”高成杰拍了拍他的肩客气笑道。
走的时候,虽然高成杰推辞,但陈宏泰还是坚持把他恭敬送到了门口,这份恭敬能看出来是带着敬意了。
虽然现在还是冬天,但今天的阳光却很好,洒在地面上暖洋洋的,高成杰边往乡政府走边觉得这官家的饭的确不好吃,不但里边关系纷繁复杂凶险万分,还会因为身份的原因更容易看到更多的人间疾苦与不公,道德感重的人很容易背上良心债。
比如这件事就是这样。
本来要钱货两清,吃完就给钱的生意,这一挂帐就是一年,年头挂到年尾,光往里边垫钱一点见不到回头钱。末了,还要赖账掉一些,这还不算完,欠债不还还要威胁恐吓人家。这让高成杰身为乡政府里的人都觉得略有羞愧。
高成杰道办公室后,边喝着茶,边想着这事要怎么去跟周军开口,既已应下来,那当然要办妥才好,这是做人的信用问题,只是改怎么做到呢,这也是个难题。
周军是张怀民的铁粉,高成杰从到北滘起和张怀民的斗争就没停过,虽然没有和李文海起直接矛盾,但要高成杰现在去找他帮别人要钱,总归还是有那么点狗拿耗子的意思。
高成杰又想着要不找李芷若去问的,但没两秒钟就自己推翻了这个提议,他办公室就挨着周军办公室不远,还绕这么大圈子,只怕更让人误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免得事办不成反而凭空增加其他麻烦。
想好以后,高成杰又突然意识到,周军近来似乎和以往不太相同,他这段时间,基本都不怎么露面,一到办公室就关门,一下班就马上跑了,甚至好几次还没到下班就着急忙慌的开着乡里那台半报废面包车往外跑。往常高成杰也没多想,只是种种事情碰到一起后,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虽然觉得有异常,高成杰也往其他什么方面想,他随手从办公室抽屉中拿出一包烟来,就出门去了周军那里。
咚咚咚、咚咚咚,周军正没精打采的半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时,听的有人敲门,他立即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和眼睛后,才对着门口道。“请进。”
周军此刻的担惊受怕主要是来自于他的老婆,昨天晚上他以为李芷若要抓着他大吵一架的,但李芷若什么都没做,甚至他睡在书房后看都没过来看一眼,一清早就出了门。
近来周军的确是摊上事了,而且是他长到三十多岁以来碰到的最麻烦的事情。
高成杰听到周军的的回答后,应声推门而入。
周军看到来人是高成杰,立马起身相迎到,“高乡长,稀客呀。”
“哈哈哈,周乡长这是怪我来的不勤快呀。”高成杰开玩笑道。
周军也打趣的回道,“你看我,明明是欢迎的好话,怎么经我的嘴就不中听了呢,快坐快坐,我这里刚好来了上好的铁观音。”
虽然张怀民未跟周军等人说过高成杰的关系网,但是傻子都能知道高成杰肯定有背景的,不然不可能在张天佑和金州日报的事情上大获全胜。
外人都看得清的事情,周军这个号称北滘乡张良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所以,他才对高成杰这么热情。
“茶就不用,周乡长,我等下还有事情,待不了多久就要走。”高成杰笑道。
周军不知道高成杰突然到访有何目的,听他这么说,只得道,“那也行,咱们就聊一会天。”
周军虽然尽量表现的自然,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在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背后的紧张感,高成杰也没有多过客套,只是简单的把陈宏泰所求之事转达给了周军。毕竟,两人不熟气场也不对,勉强待在一个空间,都是负担。
周军听后神情僵硬没有说话,高成杰连忙找补道,“您别多想,我就是一个传话的,早上听那边在讲,就转达一下酒楼的意思。”
高成杰不知道的是他刚刚表情僵硬并不是因为对这件事情不满他,但是非常的心虚,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这种心虚,只得假装镇定的说,“这个陈老板,我早都跟他讲了,乡里财政有点困难,等过段时间缓过去了,马上就给他钱,这怎么就找到你这里来了呢。”
高成杰听后心里很是愤怒,他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笑着说,“周乡长,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本来就是小本买卖,而且眼看就要过年了,多少还是给一点比较好。”
周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高成杰见状告辞道,“好,周乡长,我也是受人之托,现在话已经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周军起身把他送出门,亲眼看着他进了办公室没有再出来,才稍微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