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
男孩儿坐在床头，黑漆漆的眼眸让伊雯回想起了夜幕之下霍格沃兹的黑湖，沉寂无波，却有汹涌暗潮在湖底掠过，涟漪将倾洒的月华悉数绞碎，连影子都被扭曲。
可伊雯现在，在里面看到了完完整整的自己。
他的手腕上缠着那条蛇，男孩儿苍白瘦弱的手臂和蛇身对比起来，视觉冲击力太强了，伊雯还想去碰一下他，可小汤姆不着痕迹地挪开了手。
他只问她：“那是什么？”
伊雯遗憾地收回手：“就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掌控魔法，解构未知，我们能做到许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
“让东西飘起来。”汤姆很顺畅地接了下去，“命令动物，听得懂蛇说话，是吗？”
幼年的伏地魔明显还不会掌控自己的情绪，即使男孩儿自矜地坐在床头没有靠过来，垂下的眼睫扑扇的速度，也暴露出了他此刻的内心——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期待。
“嗯……”伊雯沉思，“这的确是魔法带来的天赋，但巫师和巫师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比如说蛇语，这是独属于你的血脉天赋。”
她很是自然地瞥见汤姆手上的那只蛇，“它是？”
“我的朋友，只有我能听懂她的话。”汤姆平静地触碰了一下蛇的脑袋，接着感受到手底下的蛇似乎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于是他奇怪地低下头看了它一眼，“不过她今天可能不怎么舒服。”
小蛇紧紧缠着汤姆的手臂，蛇尾都绕了好几圈打结，看上去害怕极了。
伊雯上下打量了它片刻，普普通通的一只蛇而已。
没什么可疑的，伊雯便略过了它，对汤姆说道：“我有个朋友，也和你一样能与蛇对话，这是非常特殊的天赋，等你进入霍格沃兹就知道了。”
“霍格沃兹？”
“没错，是全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等你十一岁就会去那里。”
“你的朋友也是巫师吗？那里的学生？”
“当然——”伊雯的眼尾点染上笑意，她洞悉了小汤姆如此急切的缘由，于是她温声下来，将最蛊人的糖果捧到他的面前，“我们都是你的同类，汤姆，你并非孤身一人。”
她看到黑曜石里点亮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这间狭窄的房间里，男孩儿与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灵魂对话，他们聊了许多许多，伊雯耐心地为他解答疑惑，将一个瑰丽壮阔的魔法世界带到他的眼前。
或许是对魔法的憧憬压倒了其他的情绪，小汤姆的眼眸里不再是初见时的阴鸷晦暗，即便是入了夜，躺在床上时，他依旧紧紧盯着伊雯，想要她讲更多的魔法世界的故事。
“太多了，我说不完。”伊雯失笑，“等明天你醒来，我还是带你自己去体验一番吧。你好像还不会掌控自己的魔力？”
“我有。”小汤姆闷闷地说，缩在被子里的头侧过来，“我用它杀死了比利的一只兔子。”
轻描淡写地，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汤姆自己都感到惊奇，他什么时候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人说真话了？是因为她是幽灵，除了自己无人能见，于是他潜意识里对她很放心吗？
……是的吧，一个只有自己能看见，只能和自己说话的“朋友”，当然比任何人都让他安心。
发现自己刚认识的男孩是个坏种，那么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汤姆几乎不想承认，除了忐忑之外，他的内心竟然还有隐秘的兴奋，心脏泵出的血流在加速，刺激得他呼吸都有点急促。
“噢。”他听到伊雯笑了，“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小坏蛋，汤姆。”
她凑了过来，手指想点戳汤姆的脸颊，却径直穿了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而我便能看见人类缤纷的灵魂，能看见世间一切魔法的痕迹，你觉得一只兔子，我会看不出来谁做的手脚？”
不愧是伏地魔的幼年时期，伊雯内心感慨，从小的灵魂就这么乌漆嘛黑了。
汤姆：“你知道？那你还——”
“我看了那只兔子之后啊，就觉得，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伊雯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汤姆的发问，他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眸，还有点被当成小孩子的恼怒。
伊雯笑吟吟地说：“你看，你和别人吵架了，只会把他最喜欢的兔子吊死。你知道更高端的解法是什么吗？”
“你偷偷地把那兔子杀掉，解剖到看不出原样，然后将其拎到厨房里，用一种惊喜的语气对厨房阿姨说‘夫人，您快看！今晚我们大家又能加餐啦！’接着让厨房阿姨把它做成麻辣兔头，摆盘端上餐桌。”
“你在餐桌上，应当乐于和朋友们分享，你要用摒弃前嫌的语气对比利说，‘虽然我们之前吵了架，但是我也有错，请问能原谅我吗？’然后你要把一块兔肉夹到比利的碗中，展现出自己宽容的态度，直到比利软化与你和好。”
“晚饭之后，你可以偷偷让比利发现兔子死亡的线索，发现他吃下的那块兔肉就是他自己的宠物——哈！他愤怒极了，他冲过去找你理论，你便用委屈巴巴、震惊又满是愧疚的眼神回望他，掉几滴眼泪，对他说对不起比利，都是我的错，我在院子里看到了冻死的兔子就送给厨房了，没想到那是你的宠物……”
伊雯用一种愉快的声调做了总结：“最后呢，比利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反过来安慰你，他只会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兔子受冻。而蒙受了你的恩惠吃到了肉的孩子们，也会成为你的同伴，为你发声……完美的结局，不是吗？”
汤姆：……
伊雯说罢，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她转眸看他，眼波里满是看小孩子的温柔。
“可是你都没有这么做。”她说道，“你发泄怒气的方式只是纯粹地搞死一只兔子，吓一吓对方，还把自己搞到禁闭……汤姆，你真是个单纯又天真的孩子。就像盖利一样。”
汤姆：？
沉默了半天，汤姆那边没声了。
伊雯飘过去：“想什么呢，汤姆？”
“没什么。”汤姆平静地转过身去，闭上双眼，“非常感谢你的教导，或许撒旦的背后要纹一个你。”
伊雯：“嗯？不哦，我只是说说，我也不会那么做的。我是秩序阵营。”
汤姆冷漠地：“哦。”
眼不见心不烦，汤姆决定今天不再搭理这个幽灵新朋友，他合着双目，决定睡觉。
夜色冷寒。
……
伊雯感觉自己的身上压了一头大蛇，正在不断地用头颅拱她，用尾巴扒拉她。
鳞片在自己的脸上滑来滑去，冰凉凉的，也沉甸甸的，她被大蛇搞得难受至极，便不满地哼声出来，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曜石的眼眸。
里德尔收回了手：“醒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死了。起来了，你早上还有课。”
伊雯：……
幻灭了，大蛇怎么会是里德尔，那个拨弄她的哪里是鳞片，该不会是里德尔拿着她的魔杖在比划着哪里好下手吧？
她从床上爬起来，周围是经典斯莱特林女寝装潢，看了眼落地镜，里头是娇小的十二岁的自己。
她转过头去，里德尔被她盯得不耐烦：“干什么？”
“嗯……汤姆。”伊雯斟酌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里德尔对她露出了非常关心她的智商的眼神。
伊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