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银龙的思路不错,但举报信,还真不是刘建党写的。写举报信的人是陆家湾的陆四洋。
陆四洋,陆家湾陆老爷子的四子,陆春妮的四叔,在镇上邮电局做临时工,但他人际关系很广,黑道白道没有不认识的。
他最护短,得知自家小侄女被关家退亲了,立马炸了,当即就要出去揍人。
但陆老爷子拦住了,告诉他:
“沉住气,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揍一顿有何用?
那关银龙心眼多,他乱搞这事肯定瞒着。时间一长,他放松警惕,乱搞一事做实了,咱家再下狠手。
最好让老关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想不到咱家。”
陆四洋表示明白。然后韬光养晦不动声色地忍了将近半年,才终于给关银龙的毕业送出了一份大礼。
他为了做得隐密,亲自写举报信,亲自誉抄,亲自到了省城,在学校附近租了屋子,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侯,亲自越过学校高墙,偷偷把举报信分别投进了每个领导的信箱。
然后也与陆春妮一样,深藏功与名,悄悄地走了。
得知校长心思,关银龙买了点心罐头等礼品,来到校长家,跪在校长面前痛哭流涕:
“侯校长,你可怜可怜我,别开除我,我走到这一步真不容易啊,呜呜呜……”
校长将他抱着自己腿的手拂听,心里恶心得不行,回家又得换衣服了。他忍了忍说:
“你不容易?谁容易?当初接受人家的钱,接受人家的名额的时候,你就不该生了其他的心思。走到这一步,你可想过其他人?”
校长说是说,到底给高主任一个面子,准备给关银龙记大过留校察看。
但在这时,哥委会出现了。
那天,哥委会一群人冲进校园,拿出举报信,直接将关银龙,还有高怜怜带了出去,罪名是搞破鞋,向领导行贿。
若不是后台硬,校长都差点遭殃,就那样,哥委会还含沙射影地讽刺了校长几句:
“在我们伟大领袖的领导下,,搞破鞋,行贿受贿,我们坚决不答应,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关银龙和高怜怜被带到哥委会,高主任两口子急坏了,高主任丶高妈妈赶紧求爷爷告奶奶,把高怜怜保了出来。
高怜怜一出来,就抱着她妈哭了起来,太可怕了,哥委会那些人都不是人。
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高妈妈说了一句话:
“这会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吧。分了吧,再不分,有这一次,还有可能下一次。跟着那小子,有你受的。”
高怜怜点头,但又提出了条件:
“妈,我答应,但你们要把银龙也保出来,不然……”
先把人保出来,这是银龙交待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高妈妈看她神色,也能猜到女儿怎么想的。她恨铁不成钢,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呢,唉,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关银龙出来了,往周围望了一圈,不见高怜怜,满脸失望。他手里的钱票不多了,没有了高怜怜,他怎么活!他怎么活!!
但学校可不管他怎么活,等他回到学校,通知他已被开除,抓紧时间赶紧离开。
但关银龙还是住在学校,那是高主任求来的。他抵不住女儿的眼泪攻势。
红日西沉,又到放学的时间,学生们都熙熙攘攘的往食堂去了。关银龙避开人群,独自来到校外,准备先找一份工作。
学校不远处有一个地下赌坊。
七十年代,娱乐活动非常少,但赌博却从来不曾缺席。国人自古赌性坚强,有钱大赌,没钱小赌,而一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有事没事也会聚集到地下黑赌坊消遣一下。
当然七十年代的黑赌坊,并没有多大规模,只不过是找一个比较隐蔽的空房子,里面摆几张桌子丶椅子,准备一些扑克,牌九等。赌的方式也很简单,大多是比大小,也有斗地主的。赌金也不拘多少,有一分两分钱的,也有一毛几毛钱的,也有成块钱的。
但越是简单的东西,传播越快,流传越广,身上有俩钱的,都可以下场过把瘾。
过去,关银龙从来不涉足这里,认为这是一种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人才去的场所。
但现在么,此一时,彼一时,他心中郁闷,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儿。
看着本是平常的屋子,想着内有乾坤,又想着手里不多的钱票,他犹豫了。
他正纠结,忽然看到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从赌坊出来,胳肢窝夹着一个公文包,手里拿了一把钱,有分币,也有毛票,还有成块的大额,那人一边数钱一边笑,偶尔还迸一句:
“发了,今儿个发了,嘿嘿,发了,发了。”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听着男人“发了发了”的话,不知怎么想的,关银龙走了进去
关银龙身上的钱有限,一开始只是一分两分的赌。他手气不错,不一会儿,手边的硬币就成堆了。
他很快就迷上了这种活动。赌让他忘记一切,没有工作,没有家庭,也没有举报信。赌,让他?有片刻的宁静。
凡赌,都有输有赢,前几天,关银龙手气好,输输赢赢,总多得几分几角的。
但风水轮流转,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一连赌了五六把,还不见赢,而兜里的钱已快见底了。
关银龙不信自己的手气会一直差下去,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结果又输了。
钱输光了,若是理智,就应该就此收手,但赌徒不能与平常人相提并论,一个人如果赌上了瘾,那是很难理智的。倾家荡产有之,卖儿卖女有之,偷盗抢劫有之。
此刻的关银龙,就是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
他犹豫着,要是去找老板借钱,如果借了钱,自己再输了,该怎么办?不借,没赌资,如何翻本?
正在这时,他听见旁边有人大声指点:
“钱没了?好办,借呗。”
那人是这里的常客。关银龙经常见到他。听说他靠着赌钱,混的风生水起的,都娶过两个媳妇了。
“输怕什么?说不定下一把就全赢回来了。”
那人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是真的,那一次,我不仅一把全赢了回来,翻着本呢。”
另一个正在坐庄的证实,有些洋洋得意。
“是呀,这赌场上啊,就跟三国里说的那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赌博也是输久必赢,赢久必输。”
又一个自诩有经验的人说话文邹邹的,好像曾经是个公子哥儿,现在落魄了,就在赌场混日子。
听着众人的议论,关银龙心动了。
他觉得他已经输了那么多次,轮也轮到他赢了。说不定再赌一次就可以翻本,输久必赢,赢久必输嘛!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运气不错。
于是,他对站在赌桌旁边的一个穿着青色上衣黑色裤子稍微有些躬腰的年轻人说:
“借五十块钱。”
年轻人是专门侍候这些赌徒的,想喝个水,抽个烟,嗑个瓜子儿,都可以喊他,逢喊必到,殷勤的很。当然,也包括借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