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之,为什么不好好说?”程嘉走到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的王煊之身边,道。
“你认为她会和我好好说嘛?”王煊之鼻间都似乎喷出火来,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
“你们王家想杀她,又敲诈了她那么多钱,你希望她见你什么态度?早跟你说了,我来就可以了。”程嘉拍了拍他肩头,道。
“这种女人,我姐姐并未说错,她就是一……”忍了忍,王煊之还是说不出脏话,叹口气道:“我们非得靠她嘛?”
“其实也不算靠她,而是当家的有些判断会比我们提早很多,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做些防范。本来只是来查楚王的事情,结果要你做这个,麻烦你了。”程嘉笑道。如若是水患来临,提前一天做出的判断都能救很多人。
“这是我的本分,应该的。”王煊之道。他是本届的状元,拿着尚方宝剑出来的钦差,虽然说来干的其实是将楚王的隐田收归国有,但是也有便宜行事的权利,由他出面来防范水灾和调度人手,最是合适不过。
“那我们先分头行事吧。”程嘉点点头,道。总算王家还有一个是明白事理,能干事的人。
“程兄你不和我回县衙?”王煊之有些惊讶,问道。
“我就住这里,如若有情况还可以随时向她请教。”程嘉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住这里好了,比较方便。”王煊之说完就往里面走。
明日她知道了一定会暴跳如雷!程嘉心里暗道,面带着微笑走了回去。
被赶了出来的苏姆和谢三郎问影十三道:“十三哥,咱们睡哪?”
“今夜应该不会下雨,”影十三看看屋顶,道:“睡屋顶上吧。”明日再看当家的怎么臭骂那两当官吧,实在给力啊!
凌清羽的额头爆着青筋,手里的筷子都微微在抖,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优雅的吩咐自己的小厮倒水洗手然后坐在她面前吃影十三做的早点的……人。
听得程嘉对影十三道:“这包子太大个了,下次应该做小点。”长吸一口气,凌清羽额头又爆出一条青筋。
“程大人,王大人,”凌清羽的语气阴深到极处,唤道。
“何事?食不言,先吃了再说。”程嘉不客气的喝了口粥,夹了一筷子小菜,道。
“对于你们两位的无耻行为,我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了!你狠!”凌清羽忍着怒气说完,啪的将筷子一拍,一把揪住了程嘉的衣领,道:“抢孩子们的房间,你好意思!”
“他抢的!”程嘉筷子指着对面的王煊之,带着委屈的道。
“没有你,他会来嘛?”凌清羽气道。
王煊之冷冷的看了凌清羽一眼,低头继续很是优雅的吃饭。
别生气,别生气,跟这帮混蛋生气没用,凌清羽放开程嘉,将自己脸一顿揉,然后道:“我跟你们在这里,放了韩枔。”
“韩兄,我只是请他在县衙做客。”王煊之淡淡的道。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也有田庄,韩枔不给我去处理,你去啊?”凌清羽恨恨的望着他道:“韩枔又不会水,你们留他也没用。”
见两人不说话,凌清羽冷冷一笑,道:“三郎,咱们凌家六个字是什么?”
“啊?”谢三郎站在一边,疑惑的望了凌清羽一眼。
“守信,守诚,守德。”影十三给凌清羽重新盛了碗粥,道。
谢三郎和苏姆都望了影十三一眼,十三哥啊?这个是啥时候的事情?
“咱们做事向来一诺千金!不像某些人…”眼睛在王煊之脸上一瞟(此人买簪子不给钱)在程嘉脸上一瞟(此人就没见说话算数过),凌清羽冷哼道。
“这个,凌当家的说的也是对的,有凌当家的在就行了,韩兄也有事情要做的嘛。”程嘉无视掉她那赤裸裸鄙视的眼神,对王煊之道。
“当家的。”韩枔还是有些犹豫,不由唤道。
“我的水性好,你放心,只是我这些家当可不想再被他们给黑掉,还有就是,你要回去联系上郑喜和蔡靖方,他们原来收购回来的粮食要藏好,如若这次真是大范围的水灾,那么那些粮食,咱们还是得拿出来救灾。”凌清羽低声吩咐道。
“可是,你这里就留两个人……”韩枔不觉看了眼她身后站着的官兵,道。
“放心吧,三郎还太小,留这里比较危险,你这一路去有十三在旁边,我也放心些,我这里有燕三。”凌清羽笑道。最主要是我那一车子的宝贝啊,要是被王煊之发现,那就铁定完蛋了。
“知道了,当家的,你自己多小心些。”韩枔上了马,道。
“在水里,我是天下无敌!”凌清羽对他挥了挥手,道。
一车一马慢慢加快速度,不多久,就消失在街口,凌清羽转身,见程嘉脸上还有来不及消失的凝重,道:“你们还有空在这里看着我?看这个天色,只怕又要下雨了。”
“十三走了,谁做饭?”程嘉脸上恢复了笑意,道。
凌清羽差点被门槛绊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进去。
随后几天并没有下雨,天气反而热了起来,王煊之和程嘉松了口气,开始做来这里的本职工作,对凌清羽也没有看得那么严,也放她出门了。
凌清羽却没他们两那么好的心情,走在街上,下意识的就去看那些高大的建筑。江陵这里是一马平川,如若长江决堤,那么肯定全淹了。
“走开走开,没钱你买什么米?”前面的米铺门口,一个年轻人被推了出来,摔倒在地。
“等稻子收了,我两倍还与你。”那年轻人跌倒在地,仍然道。
“你能还?你当我们不知道啊,你那田地是你师父的,你师父跟随楚王造反,你那田本来就来路不正,现在已经被朝廷收了回去,还收稻子,你等着吃官司吧。”米铺的伙计嗤笑着,又揣了他一脚,转身回去店里。
“那不是朱秀才嘛?”凌清羽身边有个妇人低声跟身边的人道。
“什么秀才啊,早被夺了功名,你听说没有,这次朝廷专门派了钦差来清查以前楚王的田产,好些人家的田产都以楚王余孽的名义被夺了。”
“哎……只希望不要牵扯到我们才好。”
“咱们老老实实的,那些田地都是祖传下来的,怎么会有事?”
“谁知道呢,昨儿听家里那口子说,有一个村子里的田都说是隐田,被收了回去。”
“别说了,快走吧。”
周围的杂声远去,凌清羽看着那地上的年轻人慢慢的爬起,一身长衫虽然打了很多补丁,但是那些补丁打的非常用心,颜色都差不多,针线也密,猛一看,也看不出来,只是此时已经沾染了一身灰尘泥泞。
那年轻人站了起来,看了眼米铺,往小巷里面走去。
小巷里面站了个年轻妇人,看了他来,眼泪噗噗的掉下来,心痛的道:“摔痛没?都说咱别去了。”
“燕三,去买点米来。”凌清羽站在巷口,低声道。
“嗯。”
待燕三往米铺而去,凌清羽也走进了小巷,那两人听得有人进来,忙站在一旁,那妇人赶紧将眼泪擦了。
“把身上的碎银子都给我。”凌清羽低声跟苏姆说,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荷包,掂了掂,走到两人面前。
“这里是些碎银子,如若你们有亲戚,不如先去投靠投靠吧。”凌清羽将荷包递给那年轻妇人。
“这如何使得?”年轻妇人惊讶的看着她,没有接。
凌清羽拿过她的手,将荷包放在她手上,道:“使得,我有个友人也姓朱,就当是我替他给的。”
那年轻人眼睛一亮,却不再问,拉了一下妇人的衣服。
妇人这才收下,感激的道:“姑娘,这银子我们以后一定还上。”
凌清羽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站着等燕三扛着一大袋子米过来,方道:“这些米,你们也拿着,如若有别的地方去,就先去吧,要是实在没有地方,我那倒是在招人,你们若有想法,可以来杭州找凌家船行,就行了。”
年轻人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了。”
看着两人互相护持着而去,凌清羽低声道:“只怕江陵这里又要有好些百姓家破了。”
燕三搂住了她腰,凌清羽抬头对他笑笑,道:“世道如此,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燕三啊,你水性不好,咱们先找到高一些的地势,要是真出事了,也有个地方可以躲。”
防患于未然,居安思危,凌清羽在这个世界后,最深体会就是要把这个做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有陷阱出现。
她这里刚把粮食药材衣物什么的大量备好,江陵开始下大雨了。
雨若悬绳,狂风吹得外面的树都要折断了一样,满天满地的,都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