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五年年初,收拾完叛逆余孽的女帝下诏,封燕三、杨昭、燕七、程嘉、影九、孟苏、苏姆、影十三、何离、赵吟风、叶十一、夜魄十二人为君,正式承认此十二人为自己夫君。
华元五年三月,谷城尹霆安出兵吐蕃,杜鸣贺东平出兵西域。
华元六年十月,吐蕃土司投降,吐蕃全境并入华朝。
华元七年二月,西域三十六国最后一国大月氏投降。
华元八年,汴京的春来得早,刚刚二月,汴河边便带上了嫩绿之色。
三月十四,大吉,天高云淡,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金銮殿前旌旗招展,百官肃然而立。
这一日,华朝开国女帝在四海升平八方来朝华朝声威显赫之时,将皇位传与萧瑟,立萧铮为太子。
汴京凌府里,春光明媚,春花生机勃勃的开遍了府邸每一个角落。
阳光暖洋洋的照着,从五指之间透下丝丝光线,眼睛微眯,凌清羽笑道:“阿兰,这府邸日后便归了你吧。”
看着她消瘦的双颊,阿兰握住了她手,眼中不觉含了泪,道:“丫头,真不能再留留?”
轻笑一声,坐起身来,凌清羽拍了拍阿兰的手,道:“阿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有这么多年的缘分,够了。”
阿兰微叹一声,手拿过桌上的药碗还未递出,那药碗就已经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接过,然后扶起凌清羽让她靠在他身上,将药碗凑在她嘴边,轻柔的喂她喝药。
站起身来,阿兰走出了关关院,将那两人留在了一片春阳中。
三年多前那场谋逆,最后那青光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晓,只能看到叶十一拖着那逐渐碎裂开来的身体一步步的爬近她身边,拉了她下来,血将整个汉白玉台阶都染红,当青光散去,她扑上去想急救之时,看到的是差不多露了半边白骨出来的叶十一,可是就算如此,当时的叶十一依然美丽得让她为之停滞了呼吸。
秦元香当场就追随李彦自尽,苏婉云住进了家庙,梅若雪在最后关头将儿子关在了家中避过一劫后带着孩子远走偏僻小镇。
那次事后的清算涉及范围非常广,事关谋逆,而且是在百官眼前,所有的求情都得不到任何怜悯,夜魄接替了叶十一的名声,那一个月,是汴京最血腥的年关。
而不顾反对册封十二君后,凌清羽的工作强度提高了很多,王煊之和范诤都入了内阁,萧瑟也被她召回汴京,而萧铮更是在三年前就被凌清羽丢上船让他出海,当然,一起同行的还有兰宝兰香和石方。
“大娘!”一声呼唤让阿兰从沉思中醒来,抬眼看到小径上匆匆走来的两个少年,阿兰抹了下眼角的泪水,笑着迎了上去。
拂了下儿子肩头的落花,阿兰道:“去吧,你们干娘在等你们。”
“大娘,干娘她?”踌躇片刻后,萧铮不安的问道。
深吸一口气,阿兰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干娘她太累了,真真,日后努力些,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望着少年的背影,阿兰只觉心里发酸,她跟所有人都说,她要去休息,要好好的过下日后的生活,可是,她所说的休息之地是长生殿,这三年多来,只靠夜魄一人完全满足不了蛇丹的需求,每次她都是靠消耗阳丹和异丹的能量硬扛过去,现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郑喜蔡靖方丁冬他们并没有出仕,凌清羽将凌家商业帝国拆分后分给了他们几人,外面番外则是自成领地,船线则是分给了辛夷黄连他们,只是要求每年净收益的两成都进到一个特殊账户,这个账户,凌清羽给了兰宝。
细细的和萧铮说着那些封疆将领的喜好性格,喝了口水,让呼吸平稳一些,凌清羽柔声道:“你从今年就开始去他们那里都呆上一段时间,一是了解民情和官场人脉关系,二是和他们套好交情,这些人都很讲义气,真真,若没有谋逆那种大事,日后还是尽量留情。”
跪在凌清羽膝前,萧铮的眼里浮起了一层雾水,将头靠在了她膝上,道:“干娘,你带真真一起走不行嘛?真真陪你,那些高山大川,还有你还没去的欧巴罗,真真都陪你去,不可以嘛?”
轻抚着少年光滑的头发,凌清羽轻笑道:“傻孩子,跟着干娘一个老太婆走有什么好玩的,你日后有的是海阔天空的路,我跟你父亲说好了,他至少要在位十年,十年后,若是你真不想坐这个位置,便推了去也行。”
她将罗刹军交给了自己,夜魄则是将红楼交给了兰宝,所有的路她都铺好,却说若是自己不愿意也不要勉强,萧铮在她膝上蹭了蹭,闷声道:“我知晓的,干娘,我必不会让你和干爹们的心血白费,这个世界,我会替你守住。”
朱炜离还可以再干个几年,韩枔王煊之范诤正当年,天下已定,武将们也各自安守疆土,百姓富足快活,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靠在夜魄怀里,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手指和他五指相扣,凌清羽道:“夜魄,你……”
“我跟你一起去,”将人抱紧一些,将披风拉拢起小心的盖好,夜魄淡淡的道:“红楼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好,影十影二还有十四夜都安置好了,你放心。”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
仿若听到她的心声,夜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低声道:“主子,魄是你的十二君,别丢下魄……”
华元八年五月,女帝和魄君从凌府失去了踪迹,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和下落。
于是,人们便纷纷相传,那是女帝和她的夫君们去了仙界,传言越传越烈,一开始是一个村,随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将他们当神膜拜,塑像造庙,为他们供起了香火。
永世流传!
长生殿里依然如初,冷冷荧光映照得那些男人光彩如旧栩栩如生。
给每个人都重新整理了衣襟,夜魄抱着凌清羽到了祭魂台,将她放上去后,夜魄自己也上了祭魂台,伸臂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凌清羽依然想再做劝阻,嘴唇嘟哝着还未出声,已经被那温暖厚实的唇堵住。
“主子,魄先走一步,可好?”松开了她的唇,夜魄笑容浅浅,手指抚过她的眉眼,轻声道:“魄无法承受看你离去,主子,让魄先走一步可好?”
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阻止的话也无力说出口,感觉着夜魄温暖的大掌握住了自己的手,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把短剑,那对短剑,她放了一把在燕三胸口,自己拿了一把放置在胸口。
抽出短剑,夜魄握着凌清羽的手,将剑尖抵在了自己胸口,目光柔和的将她再度细细打量,二十多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面容虽然老去,那眼中的光芒却依然如第一次初见之时,清澈明亮。
噗的一声轻响,夜魄抱紧了凌清羽,身体紧贴之时,用力握着她的手将短剑刺进了心脏。
鲜血顺着剑柄流过豹牙滴趟在了祭魂台上,随着鲜血的流动,淡淡的银光泛起。
吻住了那温度已然冰冷的唇,夜魄嘴角带了欣然微笑,低声道:“魄……等你……”
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神智也逐渐模糊,张开手臂抱住了逐渐失去温度的男人,凌清羽失去了意识。
在冰冷湖水的刺激下,凌清羽猛的打了个寒战,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挥动着手臂,一个猛子往水面上窜去,出了水面后,大口的吸着气,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靠!果然是醉酒误事啊!要是因为这个原因五湖四海都游遍的人居然淹死在太湖,一定会被花动笑死!
而且,说不定还要被别人说因为离婚打击太大所以自杀?!摇摇头,将这太过于恶心的猜测挥出脑,凌清羽吐了口水,找到自己小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身上毛衣沾水后很重,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船,凌清羽瘫软在船上,四肢张开之时,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怀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温暖的感觉,那样的温暖,让她的心猛的一抽,猝然剧痛起来。
纷乱的记忆就这么涌了上来,可怜的孤女,破烂的海船,一船不靠谱的船员,还有个看上去就不靠谱的杀手……
是梦嘛?是因为离婚大战太过于伤神而自我回避的梦嘛?是在这初春时节,在这太湖水里,在那生死一线之时,做的梦嘛?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真实?
星光满天中,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一个个的名字从嘴里低吟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和那深刻于灵魂里的爱,一个个的让她痛彻心扉。
捂着嘴痛哭出声,凌清羽爬伏在了小舟边,大声的叫起了那些名字,那些让她刻进灵魂里的名字。
哗啦啦的一声水响让她一下愣然,一只手从水里探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另外一只则是搭在了船铉边。
凌清羽惊异的望着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张大了嘴看着一个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那人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她,然后慢慢柔和下去,最后好似春水般荡漾开来,他薄唇轻启,浅笑盈盈,唤了声:“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