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熟时节,江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绵绵柔柔细细长长,校园里游动的是各色的花折伞,像细雨中盛开的花朵。
钟山不喜欢江城的梅雨,磨磨唧唧缠缠绵绵,每天出门都要穿双雨鞋打把雨伞,不像老家青山夏日里的雷阵雨,昏天暗地一阵狂风过后,紧接着是电闪雷鸣豪雨,雨下过了天就立马放晴。
上午的公共外语课上,方静偷偷塞给钟山一张字条,说下午没有课,放学后可不可以一起去钟楼公园听雨。听雨,多么富有诗意的提议,钟山望望窗外,忽然觉得江城的梅雨不那么讨厌了。
下课后,方静站在教室外等钟山,刻意把自己的花折伞放到书包里,与钟山两人共用一把雨伞,钟山的雨伞是黑色布面大伞,正好将两人完完全全罩在伞下。钟山问听雨要不要有音乐相伴呢?我回趟宿舍把吉他取来好么?方静连连拍手说这个创意好。两人就向五舍方向走去。
上楼取了吉他,二人在校门口的小吃部简单吃了碗面条,就向钟楼公园走去。
雨天的钟楼公园几乎没有什么游人,二人买了门票,缓缓地来到公园里的一处小亭子坐下来。雨沙沙地下着,打在亭子外边一片芭蕉叶上,发出有节律的嘀嘀嗒嗒声。一阵微风吹过,钟楼上传来铜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若有若无,如梦似幻,扑在脸上的细雨像雾像雨又像风。钟山情不自禁地轻轻拨动怀中的吉他琴弦,《幻想曲》《浪漫曲》《爱的罗曼斯》一支接一支的古典吉他曲在指间流淌,梦幻般的曲风与周遭的天籁之音融为一体。钟山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春日的正午古镇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有,那个一袭白裙长发飘飘若仙子下凡般巧笑顾盼的姑娘……方静美丽的眼眸中蒸腾起雾气,正如小镇笼罩在雾霭中倒映着青山房舍的小潭。吉他声落,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雨还在沙沙地下,雨打芭蕉嘀嘀嗒嗒,钟楼上的风铃声时断时续若有若无,两颗年轻的心产生了强烈的同频共振。
良久,方静似乎想起了什么,仰起头,望着钟山:“我不用担心老万骚扰了,他有了新女朋友。”
钟山望着脸颊红晕未褪娇羞可人的方静,心说,你是他的旧女朋友么?嘴上却没有说,而是继续深情望着她,等待下文。
“是汉语言文学班的杜芳菲。”
杜芳菲钟山知道。许多个晚上,405室舍友穷极无聊开“卧谈会”时,大家对本年级女同学按容颜排了队,第一是方静,第二就是杜芳菲,一个美如芙蓉,一个艳若牡丹,并说方静已经名花有主,下一步不知哪一个能够捷足先登摘了这一朵花走。因为与方静特殊的关系,钟山特别留意了一下杜芳菲,一张瓷娃娃一样白嫩的圆脸,恰好也梳着娃娃头,大眼睛双眼皮显得十分灵动,眉毛浓黑而短促,透着调皮,竟有几分像电影《牧马人》里的李秀芝。对于这个杜芳菲,钟山内心里也是喜爱的,甚至有一种小妹妹一样疼爱的情愫。杜芳菲又恰好是同学中年龄比较小的一个,大家还常常逗徐建设,说杜芳菲正与老七年貌相当,老七得抓紧时间对她展开攻势,免得这朵花被别人手疾眼快先掐了去,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听说老万追到了杜芳菲,钟山心有不平,说:“老万真是辣手摧花,这么小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见钟山流露出怜香惜玉的情态,方静心中隐隐地泛起醋意,说:“也不算小了耶,18岁了,成年人了嘛。况且,别看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做起事来胆子可是大得不得了呢。”
方静露出了平时少有的刻薄相,令钟山感到她忽然间好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