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吃完晚饭回到405时,雨停了,天还阴着,一封信放在钟山的书桌上,看信封,一行粗鄙的字迹,是林美惠寄来的。
信中说,她最近去了趟钟伯父家,钟伯母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去医院开了药,吃很久都不见好。后来钟伯父就想到了市立医院退休返聘的吴主任,开了两服中药吃了,果然就不疼了。钟伯母一再说,小山子好久都不给家里写信了,这孩子怕是在外边玩儿野了,把爹娘都给忘了。美惠信中说,钟山你没事多往家写写信吧,钟伯母看着是真想你呢,跟我说这些的时候都哭了。
看到这里,钟山心里一阵难过,鼻子也有些酸,眼前又浮现出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母亲瘦小的身影。想到这里忙拉开抽屉,展开信纸,拧开钢笔,给家里写信:
“父母大人,见字如面。
因为这学期增加了许多新课程,还去了一次黄山采风,又参加了与外校的篮球比赛,此前还要进行紧张训练,所以好久没给家里写信了。我这里学习生活一切照旧,请二老不必挂念。
倒是你们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要注意保重身体。特别是母亲有老胃病,更要时时注意饮食,不要吃太冷太硬的东西。你们的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六月末考试,七月初放暑假,此前要忙于期末复习,就不给家里写信了,请父母勿念……”
接下来,钟山又开始给美惠写信,提起笔,却不知从何说起,头脑中又出现了方静的形象,温婉贤淑,知性美丽。理智告诉他应该在方静与美惠间做个选择,情感的天平已经倾向于方静,可是拿起笔来,又不知道怎样写才能既不伤美惠的心又把事情做个很好的了结。想得头都有些疼了也没想出好办法,索性把给父母信中对于很长时间没有去信的托词又向美惠陈述了一遍,加上一段对美惠近期演出情况的问询,最后是告诫她注意身体劳逸结合之类的套话。
写完信,想了想,钟山把在黄山拍的照片挑选出两张放进给父母的信中,给美惠的信则只有一页纸。
封了信贴上邮票装进书包,将书包斜挎在肩上,离开405,钟山径直向教学楼方向走去。正如给父母信中所说,期末考试马上快到了,一个学年过去,好多学科也已结束了,他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如果挂科,一个假期都过不安宁。
刚走出五舍大门,就看见何荷与王丹宇两人从开水房打水往回走,钟山本想快走几步躲过她们,何荷却高声叫住他:“钟山,急匆匆地跑什么,忙着去捉鬼呀!”钟山苦笑道:“何学姐又说笑了,我又不是钟馗,捉哪门子的鬼!”
两人说笑间,王丹宇并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打招呼,而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向一舍方向走自己的路。
何荷瞄了一眼丹宇的背景,确信她听不见了,小声说:“钟学弟,你可能没有发现,丹宇是个多愁善感才思敏捷的好女孩,真的是蛮可爱的,可惜我不是男孩子,否则一定会爱上她。”见钟山没有搭言,又说,“你要多关心照顾她,不要伤害她。我也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不过人与人之间,包括男女同学之间,除了爱情,还有纯洁的友谊,你们毕竟还是老乡嘛,千里之外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有机会在一起说说话总可以的。”
何荷滔滔不绝的话语让钟山只是不住地点头根本插不上嘴,他心说这边一个林美惠还不知道如何安顿,哪还有多余精力去安抚王丹宇,我一个用情不专的家伙哪里值得这么多好女孩儿倾心?内心中对自己一通批判后,钟山觉得算是对美惠和丹宇的一种补偿,也是对自己一定程度的救赎。见何荷也许是站累了,断了话头,把暖瓶倒到另一只手上,忙说,“我还要去自休室复习功课,何学姐再见!”便鼠蹿般快步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