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收银员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姑娘,平时嘴巴就闲不住,在没有旁人交费的情况下,对他侃侃而谈:“陈姐家的平房拆迁了,分配一套楼房。现在已经下来了,正在装修呢。平时陈姐带着儿子租房。一旦装修好了,就可以搬到新家来了,而且来医院上班也方便了。因为新楼就在医院后街的康宁里小区。唉,陈姐其实挺命苦的,老公因病去世,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操心装修的事·······”
他心里一动:“她的新家是几栋几单元几层几号?”
“您要去新楼找她?”
他点点头:“嗯。”
“她的新楼是4号楼3单元601室。”
他谢过收银员,立即转身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此刻,他早已经把找工作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他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因为之前做过板车的车夫,几乎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当他途经一个过街天桥时,看到路边有一个地摊,摊主则是一个算命的老者。
对自己命运忧愁的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多想占卜自己将来的命运?
算命老者以为来了主顾,顿时精神一振:“老弟,想算一算吗?我一看您面相器宇轩昂,就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他一听这话,再仔细打量一眼算命老者,在对方的脸上的表情呈现一副风烛残年的惨象,心里暗自感叹,问了一句:“老先生,您已经一大半年龄了,应该儿孙满堂了吧?为啥干这一行?”
算老者眼眶湿润了:“老弟,我也不想遭这份罪呀。可我无儿无女,就是一个老光棍,如果不干这一行,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啊。”
他心里一沉:“您总给别人算前程,可为自己摇一个命运的好签吗?”
算命老者一愣,不知道该咋回答,只是表示:“我到现在还没有开张,您如果让我开张了,我会给您对半打折。”
他不想瞎耽误功夫了,在口袋里翻一下,从那些零钱中取出一张五元面值的钞票,轻轻丢到算命老者的跟前,随即扬长而去——
算命老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您一定会大富大贵,一生平安!”
他苦笑摇摇头,并没有回头,很快到达了康宁里小区。
这是一座新落成的小区,外线设施还没有弄好的,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他心里一动,如果在这里找一份干零活的工作也不错。
当他顺着楼座排列顺序找到4号楼时,远远看到那个女护士正跟两个壮汉正在3单元门口讨论什么,而在门口堆积着平列整齐的纸箱子。
他信步走过去,诺诺地打声招呼:“陈护士?”
女护士这时一身便装,一件飘逸的连衣裙彰显一副尚处在青春洋溢的年龄。她今年不到四十岁,模样也俊俏,就像是一枝成熟且没有凋零痕迹的花朵。
女护士一看是他,顿时蹙起了秀眉:“您咋来了?”
他为了不让女护士反感,立即从口袋里掏出已经预备好的134元钱,并往对方面前一递:“我是来还钱的,谢谢您帮我垫付医疗费。”
女护士显得很惊讶:“您这么快就有钱了?”
他的脸色一囧:“我···我是从一个亲戚那里借了二百块。”
女护士微微叹息一声:“您有这份心就好。我现在不需要钱。等您找到稳定工作再还钱吧。”
“这···您家不是正在装修吗?肯定需要钱。您还是···”
女护士一副啼笑皆非:“陆建,您有没有搞错?我家这套楼房的装修费需要十多万快钱,还差这一点点钱吗?它距离一个零头都差远了!”
还没等他表态,那两位壮汉就嚷嚷道:“大姐,既然您肯花十多万块钱装修,还跟我们哥俩斤斤计较啥?”
女护士白了他俩一眼:“您们要价太高。单单把这些地砖般到楼上,就朝我要400块钱,有点忒黑了吧?”
“看您说的?您家楼房可在六层呀,又没有电梯,我们哥俩要了浪费多少气力呀?”
女护士的眼眶有些泛红:“这么几箱地砖,您们就朝我要400块钱,那将来往上搬运沙子、水泥等其它材料···说不定咋狮子大开口呢。”
“唉,我说大姐,这是几箱吗?而是整整五十箱呀。要把它们一口气扛到六楼,非把我们哥俩累个好歹不可。”
另一个壮汉附和道:“就是。我们哥俩最后只能各分200块,连一个工钱都不够。”
“300块行不行?”
“300块我们哥俩咋分呀?400块一点也没多要。”
他听着女护士跟人家讨价还价,顿生一股豪气:“陈护士,我来帮您搬运这些地砖吧?”
女护士投去愕然的眼神:“凭您?您都这么大年龄了,开啥玩笑??”
他心里一急:“我的力气挺大的,平时也没少干‘扛楼’的活。”
女护士面露忧虑:“可您今天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呢。”
“没事,我慢慢干,保证在天黑之前把这些箱子扛到六楼的。”
那两个壮汉这时脸上挂不住了,其中一位伸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我说哥们,你要撬行咋的?”
他心里一沉,知道得罪不起对方,赶紧解释道:“我跟这位妹子是老乡,平时关系不错。我住院时她没少照顾我。难道我帮一帮她不应该吗?”
两个壮汉上下打量着他,并且一脸不屑:“切,就凭你这副老骨头,能把五十箱地砖扛上楼?”
他不屑再跟对方争论,俯身就把其中一箱地砖扛在肩上,并且动作非常熟练,然后示意女护士:“妹子,带我进去吧。”
女护士虽然不情愿,但眼看那两个壮汉眼神瞪着他不善,担心他再次被挨打,只好走到了前头:“大哥,您跟我走吧。”
此刻,女护士不得不对他换了一句称谓。
他俩就这样消失于楼门口,外面只剩下那两个壮汉和一堆箱子。他俩一阵大眼瞪小眼,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只好怏怏而去。
女护士的新房在六楼,这需要经过一段挺漫长的楼道,这一趟走下去,就连空手的女护士走得都有些腿软。
“诶,大哥,歇一会吧?”
“我不累,马上就到六楼了。”
这是他的第一趟,自然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女护士的新楼的房门是敞开的,她走到门口,并没有先进去,而是等他扛着装有两块地砖的纸箱子先进去。
他走进去,在把那个纸箱子轻轻放在了新楼客厅的位置。
女护士仔细盯着他,敏锐觉察到他鼻尖渗出了汗珠,不由关切道:“陆建,您到底行不行呀?”
他一拍胸口:“不就是五十箱地板砖吗?绝对没有问题!”
“可我担心您的年龄···”
他心里一沉“我还没老,只能算是一个中年人。”
女护士没有太好的选择:“那好吧,您就再搬运几趟试试吧。”
他为了表现自己,振作起精神,把楼下的那堆地砖一趟又一趟扛到了高高的六楼。
搂下那两个壮汉已经走了,女护士可以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还有其它琐事,便吩咐他:“您先慢慢干着。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他当即表示:“您忙您的。我保证在天黑之前把楼下的东西统统运上来。”
女护士虽然看他一头虚汗,但却斗志盎然,心里踏实不少,嫣然一笑:“好的,拜托您了。”
他似乎被女护士灿烂的笑容感染了,一呆之下,女护士已经迈着轻盈的脚步下楼了。
他这时已经连续搬运七趟了,几乎是在没有停顿的情况下,体力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极限,不得不弯腰喘息几口。这时候,他的脖领子里的汗水流淌出来,让他的身上的褂子粘在前后心了。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他放心脱下来上身的那两层衣服,要来一个赤膊上阵。
他平时是一个挺保守的男人,从不做有失‘风化’的事,即便自己是一个男人,但在人家的地盘光着膀子总有些不雅。思来想去,又把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衬衣穿回了身上。
他考虑楼下还有艰巨的任务,不敢过多休息,又继续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