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食物,他出去购买了一些方便面和火腿肠,作为自己储备的食品。当天晚上,已经是一天没吃东西的他就靠一盒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来充饥。接下来,他该好好睡上一觉了。由于这些天的紧张忙碌,几乎没有让他睡上一个囫囵觉。可是,心愿是好的,那些烦心事偏偏在这个时候涌现到脑门,几乎让他的头炸开了,还哪有能安稳入睡?
他从床上坐起来了,打开电灯目睹眼前的一切。就在头一天晚上,他还在一套新装修好的楼房里打地铺,还不到24小时,自己却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之前毫无征兆,真是世事难料呀。
他一旦回忆起跟那位女东家陈婉芬尴尬的示好,从内心到外表都充满看懊悔。他认为这是无法摆脱的奇耻大辱,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霾。
在这间厢房里的一角,便有一块镜子。他翻身下床,冲着镜子端着里面熟悉而又变化太快的面孔。自己真的老了,难怪那些年轻人呼唤自己‘大爷大叔’,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爷爷长爷爷短’的称呼。他没有理由怪罪人家,自己真的老了。年逾五十,年轮带来的沧桑过早地爬满了脸庞。曾经的青春仿佛在一夜之间距离自己远去,令他猝不及防,只能去捕捉青春的影子留在内心深处去怀念。
他发泄完这份内心的伤感,又不禁梳理起这些岁月所遭遇的坎坷。让他深深体会到,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一路青山绿水、歌舞升平。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人要领略崎岖坎坷,甚至的满怀悲怆。曾几何时,他自我励志,带着一份雄心去挑战岁月,挑战着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可是一年又一年,上帝每次总会给他带来一场不大不小的玩笑。他的全部努力也收获不到一粒青果,而人家却只需付出一滴水的努力,就能收获整个蓝天白云。年年年岁月花相似,只是年轮已迟暮。有多少人生美好的梦境,在现实的憧憬中遗落。如今的他必须要改变自己的志向,那就是努力不让自己的晚年活得太悲怆。所以,他必须不停赶路,他的命运就是要不停地出发。
他呆立了很久,一副心有不甘地转身,夜深了,他要想重新出发,首先要养足自己的精神。
第二天,他并没有在这个新家里吃饭,而是穿戴整齐,把自己收拾得格外利索。他要去的目的地就是昨天狼狈退出的那栋楼。原来,他昨天出来时,居然把口袋里的门钥匙忘记留给那位女东家了。所以,他要尽快还回去,并趁机跟人家接触一下。谁能保证对方在一夜之间不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
他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思徒步走向那个小区——
走到半道,他的肚子走饿了。为了在面对陈婉芬时保持充足的精气神,他必须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一路上,他经过无数个早点摊,只要口袋里有钱,能吃饭的地方遍地都是。
他选择了一个面馆,虽然不是自己经常光顾的那个面馆,但他平时喜欢吃刀削面,还是毫不迟疑地进了屋。
等他从面馆里走出来时,不由打了一个饱嗝,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埋头吃面的时间也许就是他的生活里最惬意的时候。
他这时振作一下精神,估计陈婉芬已经从家里来到新楼了。这几天应该搬家。即便新楼里都是新家具和新家电,但留在出租房里的东西也不少。尤其是一些细软东西。在没有自己帮忙的情况下,肯定辛苦她了。
假如他一旦发现陈婉芬正在往新楼里搬东西,那他会毫不犹豫地伸手。也许会感动她,并对他有一个重新的评价。在与对方相处这二十多天里。他不知不觉对她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即便对方对他一副冷酷。
他怀着这样的心态走到康宁里小区的4号楼3单元门口。可他还没等进去,就一眼瞥到了一辆熟悉的汽车,并让他浑身一震。这不是张老板的汽车吗?
他以为张老板早就结束了与陈婉芬的劳务关系,该结束的都该结束了,就像他一样。可没有料到,对方刚把自己驱逐出去,就后脚把人家给招来了。看样子人家是积心处虑。他就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凉下来了。
他本想立即转身走开,但掂量一下口袋里的门钥匙,不禁踌躇片刻。
他耳边响起了李坤的话,这位张老板就是因为要打陈婉芬的主意才肯接这个不太合算的工程。他会不会不请自来?会不会在陈婉芬并不情愿的情况下侵犯她?如今自己不在这里,由谁来保护她?
他萌生了一丝希望。也许上天为了眷顾他而特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于是,他浑身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三步并两步往楼里走。他多么希望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成为拯救心爱女神的英雄。的确,把陈婉芬形容为他心目中的女神,是最恰当不过的。人家在他最艰难的时刻,等于向他伸出一次橄榄枝,让他对生活的希望重新燃起,也让他的家的梦持续了这二十多天。
他激昂澎湃,一口气冲到了六楼。面对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由深吸一口气。他希望自己在打开这扇门时,正是自己最该出现的时候。
然而,当他手里的那把门钥匙刚刚接触到门锁眼,顿时凝滞住了。原来,门里面传出了鸟语花香般的欢笑声。
他屏住呼吸偷听一会,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上天并没有给他什么机会,这完全是他心里过分渴望而痴心妄想。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的梦醒一醒。可是,他并不敢这样做,担心发出的响动会惊动门里人。
他一副悲切的神态,缓缓蹲下身子,把那把门钥匙悄悄塞进门缝里。那把跟随自己二十多天的门钥匙慢慢没入门里的过程中,他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是一个很念旧的男人,对这把跟随自己二十多天的门钥匙同样充满了感情。如今,他要跟它彻底诀别了。
他腾地站起来身来,趁四下无人,用衣袖子狠狠抹了一下脸颊,再黯然退下去。
等他走出楼门,不由仰天叹气。他想质问上天,为啥好运总是眷顾那些左右逢源的人?难道不该给他一点公平吗?那个张老板已经是妻妾成群了,为啥总有女人甘愿臣服于他呢??
可是,他再怨天尤人也毫无作用,现实就是现实,他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只能擦干眼泪,收拾起失落的心情继续上路。他的这大半生,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局面。
在人流中,他握着一张报纸如饥的眼神盯着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张载满招工信息的报纸,是他花一块钱从报摊上买来的。他幻想从中寻觅到能给自己的归途,因为他知道那个家只能是自己临时的居所,要想一劳永逸,那简直就是痴心梦想。
可是,报纸上的招工岗位不少,但适合他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残酷的现实认证了那为女护士的话,他的年龄在招工方面已经没有任何的优势。他好不容易寻觅到一个看大门工作岗位,可乘坐公交车到达那里,才知道人家只招本地人。户口问题也成为他渴望安稳生活的绊脚石。
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了。当满身疲倦的他想到那个能休憩的家,已经是夕阳时刻了。他迈着灌铅一样的双腿迂回那一座座废墟,奔向那座独树一帜的庭院。
突然,一个的身影映入他的视野,正哆哆嗦嗦敲打那两扇门中的一扇。
由于日头还没有完全消失,借助日光可以看清那是一个女人,但决不是他心仪的类型。因为从对方的后背便可以解读出是一个老女人。
一个老太太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她跟黄雅兰(旗袍女人)有啥关系吗?
他停顿了一会,发现那个老太太一直在努力着,仿佛里面不出来人,她是不会离开的。她好像正渴望寻求一种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