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卧室,望着客厅里满地的狼藉,不由紧锁眉头。
“这个又疯又傻老太太,遇到她真是倒了半辈子的血霉!”
甭看他刚才为老太太担心够呛,但人家一旦没事了,就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如今,这个老太太身边真的离不开人,而自己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岂能半途而废?
他掏出手机,但胡乱翻动一下电话簿,一副懊恼挂在了脸上。
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女房东的什么人?这个女人为啥不联系自己?难道她真放心把偌大一个家交给自己,还是别有居心?
他不禁回忆起自己被人家稀里糊涂收留的情景·······
难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吗?
难道人家还觉得他活得不够惨,继续把他拖入万劫不复吗?
难得命运还要继续跟他开玩笑吗?
他不敢想下去了,把头深深埋进双膝之上。老太太吃饱了,喝好了,已经消停躺在床上歇着了,再也没有问起寻找妞妞的事情,也许她早就忘记了这码事。
他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下,脑海里一直闪烁着女房东的言谈举止。他相信对方是一副凄切的神态,完全是为了亲人遭难的牵挂,哪里像是设局的样子?
假如不是她设局,这个老太太咋能找到废墟深处的这个家?
假如不是她设局,为啥她迟迟不给自己打个电话?难道回到老家就顾不上了吗??
他思前想后,不管怎么样,自己决不能置老太太不管。先不说自己能否摆脱这个责任,就凭他内心深处的良知,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可是,那个机关大院还等自己回去呢,把这个老太太单独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幸亏她这几天没动家里的煤气。如果继续把她丢在这里,这样的幸运可不是总有的。
他不能再瞻前顾后了,必须要做出决断。于是,他开始收拾屋里屋外的狼藉破烂。既然女房东把这里托付给自己了,那自己就有责任看护好这里的一草一木。万一人家是诚心托付自己的,自己又岂能辜负人家的一片信任?
足足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他总算让这个家恢复整洁了,但也落得一身汗。
这时候,老太太走出来了,眼神很是迷茫:“你是谁?”
他不由瞠目结舌,这个老太太傻劲儿还不小,又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娘,我不是您的小毛吗?”
“小毛?我不是让小毛找我的妞妞吗?妞妞呢?”
他深吸一口气:“娘,您跟我走吧,我带您出去一起找妞妞!”
老太太显得很激动,简直有点手舞足蹈:“好呀,好呀!”
他一看老太太有时候像是一个天真的幼儿,不住地摇头苦笑。
他目前别无选择,只能把这个老太太带到那个机关大院里监护起来。人家不是说他可以携带个家属吗?既然他没有女人,但却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娘呀。
老太太很容易被骗,立即乖乖跟他走出了院门。
他站在门外,最后凝视一眼院里的景物,假如这里不拆迁,该是一个多好的家呀。他黯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关闭院门,并上了锁。
他并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因为上次离开时,把该是自己的东西都几乎带走了。而老太太更是孑然一身,就连随身的衣服都没有一件。唯独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老太太还没有傻到随便拉尿的程度。自从自己教她该去啥地方解手,她也没有到处大小便。在这一点上,足以让他省心。否则,他照顾起来实在不方便。
老太太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被他指哪走哪,逐渐走出了这片废墟。他一直对她察言观色,希望对方能在曾经熟悉的地方记起什么(他一直认为老太太就是本村人)。可是,他失望了,老太太的那双眼睛始终一片茫然。如果不是自己带路,她恐怕深一脚浅一脚撞入一堆废墟上。
就这样,他领着她到了外面的世界,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他并没有立即打车,虽然他着急回那个大院,但既然已经耽误了,就不在乎一时半会。他故意把老太太往人流多的地方走,希望她能记起谁,更希望别人能记起她。
可是,这一路走下来,令他无比的失望。没有任何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没有搭理任何成年人,只是对偶尔的婴幼儿瞪起了贪婪的眼神,仿佛对方就是她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及时制止,恐怕会让她扑上去,惊扰到人家。
他真是大跌眼镜,如果傻老太太想着自己的妞妞,单凭那张照片的年轮,对方现在起码是一个成年的女性。可她为啥对跟照片一样大小的孩子感性趣呢?难道她傻得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他无暇多想了,必须要回那家单位了。于是,他不得不叫停一辆出租车。
等他风风火火赶到那个机关大院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并没有人出来走动,估计不回家的领导们都在食堂里用餐。他就像做贼一样,赶紧把老太太安顿在那间大大的门卫室。
“娘,您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我出去跟人家交代一声。
老太太年岁大了,这一路下来,确实累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一双灰暗的眼神扫视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他走出门外室,首先走向韩处长所在的办公室。可是,办公室里空空的,但门没锁,估计正在那间食堂里。
他于是又拐向了食堂,推门一看,一股馨香迎面扑鼻。这个小食堂的伙食就是好,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相得益彰。
那些用餐的领导们围拢在几张方桌,其中就包括韩处长和那个跟他混熟一点的杨科长。
杨科长一看到他回来了,赶紧躲避了目光,假装看不见,继续埋头吃饭。
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吃饭,一看没有人搭理他,就想掩门退出来。
韩处长把口中食吞咽下去后,终于披头问一句:“老陆,您刚才是不是出去了?”
他因为擅自带回一个老太太,冲着人家的质疑显得诚惶诚恐,一副点头哈腰:“哦哦,我出去有点急事。”
韩处长看出他的紧张,当着这么多同事,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告诫一句:“您要有急事出去,不论多久,必须要事先打个招呼。咱们的大门不能没人把守。”
他不敢辩解,只好唯唯诺诺:“哦,我记住了。”
韩处长客套一句:“您没吃饭吧,用不用给这对付一口?”
他赶紧摆手:“不不不,您们慢用。”
他临出去时,又特意瞥了一眼那位杨科长。可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看他。他只能躬身退出来。
他出现的目的,无非就是向这些领导显示自己回来了,但还不是讲明自己带回一个老太太的时候。目前,他该考虑该咋向人家领导们解释。
当他退回房间里时,发现老太太就像一个懵懂的儿童一样,去翻弄堆放在角落里的那些邮件。
他吓了一跳,万一弄坏了那些领导们的邮包,那还了得,赶紧把老太太拉回床边。
老太太不肯罢休,又向着那堆邮包使劲。
“娘,别闹了,那是人家的东西,弄坏了,咱们赔不起呀。”
经过他的再三劝说,并拿出一个邮包皮(一个比较小的废纸箱)当玩具敷衍她。这才让她消停下来。不过,她摆弄一会毫无特点的‘玩具’,便信手撕扯起来。
他想制止,但没敢继续阻止她的‘雅兴’,眼看着她把一个好端端的纸箱撕裂个七零八落。
就在这个时候,那扇门被突然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