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心怀侥幸:“在房东没回来之前,咱们所有的猜测都不能肯定。”“您的意思是等那个女房东回来再做处理?”
他点点头:“只能这样。我已经把她带到派出所了,就连民警都说要等房东回来再说。”
侄子的脸色一沉:“二叔,难道您真的执迷不悟吗?”
他一副愁眉苦脸:“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咋办?”
“二叔,您为她已经失去一次机会,不能一错再错了。”
他心头一震:“你让我毫无人性地把她驱赶出去吗?”
“唉,既然您忍心,就让她驱赶您出去好了。事实上她不是把您轰出门吗?”
“她···她是让我寻找‘妞妞’。”
“唉,您就别想那陈年烂芝麻的事儿了。那个女孩说不上是咋丢的,也许被人贩子给卖到远方了。如果能找到,那早就找到了。”
“那你说我该咋办?”
“太好办了,趁机离开这个家!”
他的那颗心又是一颤:“离开?我去哪?谁管老太太?”
“二叔,我来见您的目的就是商量您今后安置的问题。至于这个老太太嘛,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他浑身不由打个冷战:“你让我把她困在这里?她会死的···这简直就是犯罪!”
“如果您担心把她困死,就干脆把她带到人多的地方,谁爱管她就谁管。”
“唉,她现在的样子,谁能管她呢?谁管得了她呢?”
“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情,谁管她都比您强。”
他痛苦沉思一下,然后询问:“小超,你想咋安置我?”
侄子以为他醒悟了,便换做一副关切的表情:“我不是在蓝水弯新区买了一套房子吗?现在已经装修了···”
他听到这里,立即打断道:“你想请我过去帮忙?”
侄子淡然一笑:“我知道您跟人家干过装修,也懂些装修。但我的房子做了装修套餐,就连我都不用太操劳了。”
他有些茫然:“那我能做什么?”
侄子一摆手:“请您听我把话讲完。”
他只好忍痛不顾老太太,也耐着性子聆听侄子的意图。
“目前蓝水弯小区正在大量招募保安,并且把年龄限制放开到55周岁了。您的情况刚好符合这一点,并且那里管食宿,工资每月两千九,并按照工龄每年自然上涨一百元。我老爸还是很关心您这个弟弟的。觉得您要是去当保安,可以把工资节省下来,正好在老家缴纳社保,并且还能攒点零花钱。这样,不仅您现在的生活有着落了,即便到老了,也有退休金和医疗保险了。这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他开始怦然心动,可当一想到正在屋里闹腾的老太太,那满腹的热情又迅速降温。
侄子一看他还在犹豫,便提醒道:“二叔,这也许是您最后的机会了,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他最后表现一副无奈的表情:“小超,我非常满意这样的工作。可不能因为工作,就不顾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吧?”
侄子的脸上又呈现一层冰霜:“二叔,难道您还想执迷不悟?非要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侄子的这番奚落让他无法接受:“小超,你咋说话呢?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唉,您都混成这副光景了,难道还要尊严不成?”
“既然你这样看我,那我无话可说。不过请你和你放心,你的二叔就算混到了讨饭的地步,也不会去那个蓝水弯,要到你家的门前。”
叔侄二人彻底闹翻了。
侄子一看二叔简直是油盐不进,顿时气坏了:“二叔,我对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您自己拒绝我们的帮助,等将来您可别怪我们老陆家不仗义!”
他鼻孔一哼:“我也姓陆。但我就算再穷,也不会给老陆家丢脸!”
侄子拂袖而去——
他在原地怅然沉思一会,便义无反顾往屋里闯。
此刻,好端端的客厅,又呈现一副满目疮痍。当然,更令他关心的就是老太太。他发现她的折腾更加变本加厉了。他又生气又怜惜,赶紧过去制止她。
老太太最后累了,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他无暇收拾屋里的乱摊子,而是赶紧把凉透的早餐加热一下。老太太经过一番剧烈活动,肯定饿坏了。
当天晚上,他的身体又莫名出现一次剧烈的波动,让他毛骨悚然,等到症状平息后,又是一番思绪万千,又不禁摆弄起那把普通直板手机。
如今,他心里的憋屈无处倾诉,只好都复制在属于他的空间里——
今天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太太,我又失去了唯一的亲情。为了她,我的种种举动不为别人所理解。也许别人都以为我是个疯子。其实,就连我都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也许我真的病入膏肓。疯狂,决绝,不顾一切。即使眼前天崩地裂,也有一种从容赴死的勇气。时间就是一味没有感觉的药物,争取靠它来延缓病情,能够让我彻底脱离重症监护,脱离危险。除了精神上,也许我的肉体也病了。我的痛苦比精神上的疯劲儿更具有毒性。可是,我能够找到对症的药物吗?
他编辑到这里,感觉身体好受一点了,继续思考目前的困难和挑战,于是振作精神,在这篇日志里峰回路转——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自我。因为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能够让自己摆脱绝境的,也只有我自己。有人说,自己把自己说服了,是一种理智的胜利;自己被自己感动了,是一种心灵的升华;自己把自己征服了,是一种人生的成熟。只有说服了、感动了、征服了自己的人,才有可能战胜一切挫折、痛苦和不幸。
他端详一下日志后面的这段内容,感觉自己就像阿Q一样,要靠精神胜利法来找生活的勇气了,不由自嘲一笑。接下来,风轻云淡般入眠了。
在这之前,老太太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令他感动欣慰的就是这个老太太还没有达到医生所描述的糟糕情况。起码她还能自个吃饭和上厕所。
不过,当他的情绪转为低谷时,又不禁想到,随着老太太的的衰老和病情的加重。她终究会有一天完全不能自理,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照顾她呢?
他对自己的将来完全没有信心,脑海里又浮出旗袍女郎的影子,心里又萌生一丝侥幸——但愿老太太就是这家人,自己当初判断没有错。唯有这样,老太太才能有依靠,对于自己呢,又会意味着什么?
这时的他有点浮想联翩,也许是因为被自己刚才日志的鼓励,对未来或多或少,总是抱有一丝希望。
接下来几天,他小心翼翼照顾着老太太,在对方发飙的时候,他尽量哄骗,就像哄骗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实际上,老太太的任性胡闹就跟两三岁的小孩一样。只要在想念那个失散多年的‘妞妞’才恢复一点成人的元素,但决不是理性。
他时常有一点迷茫——老年痴呆症应该表现在‘傻’,而她咋又疯又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