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惠英的信息虽然断绝了他对幸福的向往,但却增强了他对生存的意志。在他看来,即便一个失去了拥有幸福的权力,但依旧有生存权。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谁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他决定不论过程多么艰难,必须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接下来,他跟小赵进行一次长谈。虽然他没有推脱掉‘老板’的身份,但也跟小赵达成一个协议。以后的工程红利三七开。他只取其三。因为他不能全心投入工作中了,要分出很大精力去照顾傻娘,并要定期带她去医院做复查。对于他来说,要尽一切可能,来提高傻娘的生活质量。
小赵知道他背负了太多,只能在工作方面为他减负,最终同意了他的建议。
于是,他的工作时间颇有灵活性,有时只干半天活,对于他的身心负累也有一定的缓冲。当然,他把富裕下来的时间大都投入到了傻娘身上。对待她就像对待当初的亲妈。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傻娘的脸上比过去红润了,也丰满了许多,甚至产生了一些记忆,除了念念不忘的妞妞之外,还能记得前几天的事情,把他当做真正的‘小毛’看待了。
他感觉自己跟傻娘的关系越来越一对真正的母子了,并在她的面前又做了一回孩子。当孩子的感觉真好,可以暂时忘却自己奔向老年人的步伐。自身上的隐疾也收敛了不少。在他看来,这是上天在给他又一次尽孝的机会。
小赵等人目睹这一切,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老陆,假如你身边的不是这个傻老太太,而是一个红颜知己,那你这辈子就完美了。”
他面对他们的调侃,眼神里闪烁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在他的心里,那个红粉佳人一直存在。即便永远不会在现实中出现,只要她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自己的想象中,这就足够了。生活的经历告诉他,自己还是适合做一个为别人燃烧的蜡烛。
钟惠英依旧经常给他发信息,讲述着他并不太感兴趣的老公恢复情况。不过,他必须人真读下去——
小莲爸的身体结实了不少,虽然站不起来了,但在我的关照下,经常乘坐轮椅出户外走一走。每一次都由我陪同。经过这一次变故,让他清醒了许多,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他终于明白了作为丈夫的人该有怎样的担当。可是,当他想补偿我的时候,现实已经不给他多少机会了。他只能用心去感激我对他的付出,并把一份关怀深深埋藏才心里。此刻,我们才仿佛相互读懂。而之前的二十年的夫妻生活就像是一场梦···
他看到这些,不由为她感到高兴,起码在今后的日子里,她不会感觉对前方的付出是一种煎熬,而是一种充实。就像他现在怎样对傻娘一样的体会。
在给她回信息的时候,他由衷表达了自己的祝福之情,并对那个从他身边夺走她的男人表示真挚的祝愿。
世上本来没有怨,都是人们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只要放平自己的心态,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那世上就会有更多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佳话。
不过,他对她还在尽力寻找关于傻娘的线索不以为然,委婉地谢绝了。可她还是很执着,一定要帮他讨个公道。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他也迫切了解关于傻娘的来历。原来,有一次他领着傻娘复诊的时候,接诊医生告诉他一个喜讯。由于社会即将进入老龄化时代,相关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越来越多,成为老年人安度晚年的重大隐患,不仅医疗机构正在积极研制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特效药,对于该病的预防工作也积极展开了。并且成立了防治阿尔茨海默专门机构,对于那些患者的家庭给予一定的扶持。
他对这条消息,不禁怦然心动,当询问会有什么样的扶持时,接诊医生则表示:“目前一切都在酝酿中,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扶持方针。估计会提供一些免费的医疗服务,甚至可以试用新药。当然,要想获得这方面的福利,要预先向有关方面申请。”
他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通过多方面渠道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可是,要想让傻娘从中受惠,一个先提条件就是必须提供她的详细资料。而他除了可以证实傻娘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之外,其他材料一无所知。她的姓名、年龄、户口所在地以及社会关系都是像白纸一样,谁会受理他的申请?
这一次,他不得不主动跟钟惠英联系了,希望她在可能是傻娘老家的地方,多帮帮忙。
钟惠英义无反顾接受了他的委托,在查询傻娘线索方面,更加积极了。就连已经复婚的老公听说此事,也热心帮她出主意。
当他听到钟惠英反馈的这些细节,不禁唏嘘不已。也许,当不再拥有爱的权力,真诚的友谊也会让彼此之间产生共鸣。
为了傻娘的福利,他不能等待人家给出线索,趁着工程的间隙期,也带着傻娘四处奔走,甚至又找到派出所。当然,他这次找派出所,并非是要把她往外推,而是请民警帮助傻娘找家人。
派出所方面应他的请求,把傻娘的情况记录在案。接下来,他继续等消息。
为了尽快落实傻娘的福利,他每天都殷切等待各方面可能传来的好消息。可是,事与愿违,钟惠英在康荃方面并没有进展,而派出所方面更让他觉得石沉大海。难道这是好事多磨吗?
他惆怅万分,领着傻娘出来散心。
这时的季节不知不觉到了晚秋,即便在城市里,也能捕捉到满目荒凉。街道上的树木已经褪去了绿意,呈现一片金花色的枯叶。随风一吹,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下来。
他放眼望去,觉得那些被枯黄树叶所包裹的树木别有一番风景,内心不禁荡起一层涟漪,随口吟道:“残秋的枯叶,在它即将随风飘落时,凄然绽放出金色的美,属于这个季节的一道靓丽风景。”
身边的傻娘不懂他嘴里叨咕的是什么,呆愣地望着他:“小毛?”
他低头瞥一眼傻娘,露出憨厚的笑容,伸手帮她整理一下衣领,柔声询问:“娘,您冷不冷?”
此时,傻娘身穿一件紫色的羽绒服,这是他在换季时为她购买的。如今傻娘身上的穿戴都是他买的,曾经的穿戴都已不见了踪影。
傻娘听懂了他的话,轻轻摇摇头:“我不冷···咱们快点找妞妞···”
他的眼神湿润了,自己这个娘在任何时候都忘不了走失的女儿,看样子当初女儿走失时,给她老人家带来多大的伤害。如果自己能帮她老人家找到妞妞该多好啊!
他的身体突感一阵不适,也许是隐疾又作怪了。他黯然叹息,尽管自己逃避身体大检查,但大病该来的终究会来。原来,他执着帮傻娘找家人,以及申请福利,都是为了最坏的打算,希望自己这根蜡烛燃尽时,娘依旧能够得到妥善的安置。
“娘,咱们该回去了。”
他承受身体的不适,挽着傻娘慢慢往回走······
到了家里,他安顿好傻娘休息,翻了翻自己的家底,发现手头已经不宽裕了,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多天没有活干了。
一轮新的危机困扰着他,赶紧掏出手机拨通小赵——
“喂,老陆有事吗?”
“哦,我想问一问,现在有活儿吗?”
小赵发出叹息的声音:“唉,现在市场不景气,又多了几家竞争对手。弟兄们已经半个月没活儿干了。”
他心里一沉:“怎么会这样?”
“没有办法,当初在你掌舵时,咱们是一段时间干得有声有色。可自从英姐一走,你又把很多精力投在那个傻老太太身上,没有得力的干将帮我,我是有点独木难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