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依旧在高空中肆虐。
人类的躯体能够释放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即使「机体」已经以极限功率运转,榨干所有能量,依旧只能让苍蓝的神明身形停顿短短片刻。
——不过,足以化解危局。
丹羽之神当然不会错过这奇迹般的空当。烈焰骤然升腾,融化了身后的坚冰,令它得以从急冻鸟爪下脱身。
见状,雪山上和屏幕后的人们同时松了口气。
当阳羽正急急忙忙地把想要上天暴揍急冻鸟的靖睦拽下来时,卡尔侧过头,投向冒险者的视线带着些许担忧。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过于宽大的兜帽遮挡住了脸庞,看不清神情。年少的训练家似乎依旧平静如常,但遍布全身的暗红血迹令人几乎不敢直视,折断的右腿也始终艰难地悬在空中,无法碰触地面——有一瞬间,卡尔甚至隐约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少年犹豫着开口。
“北斗,你还好……”
“轰——”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未说完的话。
精神攻击造成的失神似乎令苍色巨鸟的能量控制力变得混乱起来。它胡乱扇动着翅膀飞上高空,漫天冰刃四处飞散;那枚巨大的冰棱也径直坠落,直直冲着湖边的岩石祭台砸去。刚刚脱险的火焰鸟立刻向湖畔俯冲,缭绕着火焰的双翼伸出,将坠落的冰棱灼烧殆尽,没有一丝冰晶能够碰触到羽翼之下的人类。
丹羽之神关切地垂下眼,目光与那双浅紫色的眸子相对。
“丹羽大人。”小夜仰起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烈焰谷的神明,“请允许我与您共同作战。”
火焰鸟的动作一顿。它望着请缨出战者矮小单薄的身材,伤痕累累的模样——和旁边那两个同样开始跃跃欲试的年轻小孩,马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神明的摇头拒绝似乎并不令她意外。小夜一派镇定地转移目标,将目光抛向烈焰谷的旧识。
“——靖睦先生,我们可以暂时借用您的伙伴吗?”
中年人一愣,隐约明白了说话者的意图。
“当然。烈箭鹰,你来载他们。”
和主人一样严肃的鸟宝可梦当即俯下身,示意年轻人们坐上它的背。
丹羽:“……”
它望着那只比急冻鸟的爪子大不了多少的火鹰,僵在原地定格了两秒钟——多半是在思考“如果烈箭鹰在急冻鸟面前坚持半分钟不坠落算不算奇迹”。
小夜已经来到靖睦的宝可梦身边,作势欲单腿蹦跶到骑乘座位上去。而在她的动作结束前,火焰鸟低下头,尖喙小心翼翼地叼起人类,将她轻轻放在自己宽阔的背上。
做完这一切,再回头看着剩下的一大两小三脸期待排队等叼的模样,饶是以丹羽之神的好脾气都忍不住吐出了一朵愤怒的小火苗——无奈,比起乘着烈箭鹰满天乱飞,还是它的背上更安全。趁着急冻鸟尚未回神,火焰的神鸟也只好认命地再度探出了长喙。
精神攻击的影响很快便消失无踪。冰之神尖啸着扬起双翼,裹挟着寒风直直冲向苍蓝湖畔。在冰刃袭来之前,火焰鸟张开双翼,背负着年轻的人类们腾空而起。
短暂的商议过后,由实力最强的靖睦负责镇守祭台,防止冰见族人和昏迷的寺岛姐弟被波及——火焰的宝可梦立于祭台四角,合力铸造起灼热之墙,将危险的风暴抵挡在外,免除了战友的后顾之忧。
而另外三人则跟随丹羽之神飞上高空,加入了这场神明之间的残酷战斗。
冰刃在极光晕染的天幕之下飞舞。火焰鸟看似庞大的身躯却灵活异常,它轻巧地闪转腾挪,擦身而过的冷风也被烈火所消融,背上的人们甚至感觉不到他们正置身于寒冷的雪山之巅。
那温度柔和又恰到好处,就像神鸟宽阔的背一样,给人以坚实的安全感。
冒险者擦净右手上的血污,轻轻用手掌触及火焰鸟美丽的羽毛。
在极光与落霞盘踞的天空中,那一缕月华似的光芒并不起眼。洁白的色彩静默、却坚定地蔓延至神明的全身,又迅速消散于无形。
火焰的神明身形一顿。
它清晰地感觉到涣散的力气重新回到体内,被冰刃刺破的伤痕也迅速愈合,再没有一丝痛楚残留。
——对于参与过千年前那场战役的生灵而言,这样的感受实在太熟悉了。当澄净的月华洒落,无数幼时回忆汹涌而来,曾被尘封的痛苦与欢欣、寒冷与温暖都如同海啸般重新在意志中回荡。而丹羽之神只能不动声色地按下一切,无法流露出丝毫异状。
缭绕于巨鸟周身的火焰再度暴涨。五彩落霞将天幕映得明如白昼,冰冷的极光不得不暂时收拢范围。
阳羽刚派出火箭雀为神鸟掠阵,便被友人完全不节约力气的举动惊得手一歪,差点把精灵球滑落下去。
“真的没关系吗?你从昨晚开始一直没有休息过吧……我们光是通宵看比赛都已经很累了,丹羽大人连着喷了八次火才让所有人都不打瞌睡。”
小夜:“……”
如果不是太过不合时宜,她真的很想说“可以但没必要”。
卡尔:“……”
虽然知道你是想鼓励我们放轻松别太着急,但选择的话题未免过于轻松了些。
小夜默默无语地看向卡尔,确认这段乱七八糟的台词没被直播出去后才松了口气。
话毕,小夜清楚她那摇摇欲坠的马甲在烈焰谷算是彻底被掀掉了——她对此早有预料,毕竟整个风雪战役里使用过波导的只有一人。事已至此,月之心不再是需要隐藏的秘密——
而是逆转局势的底牌。
风声呼啸,星火乱舞。火箭雀在阴云之间盘旋,时不时吐出火焰化去寒冰;雪妖女则跟随在训练家身边,迷雾与光壁随时张开,不断削弱冰之神凌厉的攻势。
即便如此,那致命的冰刃乱舞依旧令他们左支右拙。
对于经历过阿苏山一役的人们而言,此刻急冻鸟的状态并不陌生——就像被那支诡异的枪所击中的丹羽之神一样,它早已失去理性,只有本能还操控着躯体大肆破坏。
过去的经验同样告诉他们,一味猛攻没有任何益处,只会令神鸟的暴走愈发严重。而想要将神明从疯狂中唤醒虽然艰难,却并非束手无策。
至少在那片被染红的土地,火焰之民的族长曾经亲身做出过示范。
“我有一个想法。”冒险者抬起头,凛冽的淡紫色眸子望向自己的两位战友。
积雪被吹飞,云层被撕裂。丹羽之神竭尽全力与昔日的友人周旋,一次次化解足以致命的锋利冰刃。而它背负的人类少年们很快便结束了简短的作战会议,将目光重新投向极光晕染的天幕。
想要唤醒急冻鸟,首先——必须让它停下来!
冰之子与火之子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指令。
“冰雹!”
“顺风!”
话音落下,火箭雀高亢啼鸣,强劲的气流自后向前鼓动,推动着丹羽之神身形更加迅疾,也带起了源源不断的风。而雪妖女的冰雹并未真的引动呼风唤雨之势——细密的冰晶降落在头顶,又被气流裹挟着涌上前,制造出了一场横向的的冰雹暴雨。
细小的冰粒不足以对急冻鸟造成伤害,却完全吞没了它的视野。冰雹的重量使它比迷雾更难以吹散,急冻鸟愤怒地拍打翅膀,在彻底清楚碍眼的冰雹雨之前,先窥见了不远处的一丝火光。
失去理性的冰之神毫不犹豫地直冲向前,坚硬的寒冰在羽翼尖端凝结成刃,狠狠向前挥去——然而,当火焰被撕碎后,它才发现藏在后面的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火箭雀。
下一瞬间,炽热火浪凌空而至。
丹羽之神吐出红莲之火,几乎将火焰旋涡用出了龙卷风般的气势。即使是能够冻结山河的急冻鸟,在火焰的围困之下也停顿了片刻。
几秒之后,它暴怒地发出了足以震颤大地的啼鸣。
即使火焰鸟无意伤害它,熊熊烈火依旧不可避免地在苍蓝的羽毛上留下几点焦痕。痛楚令冰之神彻底陷入癫狂,它张开双翼,刺目的光芒迸发出来,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就像是……在阴沉沉的雪山上空的,黑色的太阳一样。
“是绝对零度!”
卡尔的呼喊声已经无法传入丹羽之神耳中。巨大的冰棱以急冻鸟为中心蔓延开来,远远看去仿佛怒放的冰花。它霸道地撕碎火焰旋涡,与寒风暴雪一同占领了天空。
丹羽之神警惕地后退些许,而急冻鸟的怒火如影随形。巨大的冰花朝向周围散射开来,将乌云密布的天空切割得粉碎。纵使火焰鸟已经及时远离,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依旧瞬间便被淹没其中。
而更多陨石般的危险冰棱铺天盖地地坠落,如同暴雨般袭击了风雪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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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是地震?”
风雪山庄的人们面面相觑。
并不是所有冰见族人都亲身参与了比赛。自认演技欠佳,或是对演戏兴趣不大的族人纷纷选择了担任后勤工作。此时,负责管理比赛直播等事宜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商业区的办公楼,他们迟疑地抬起头,望向身旁冰色发丝的同僚。
“你们这儿一直这么爱地震?”
“怎么可能!看屏幕,出大事了!”
从巨象出现在苍蓝湖起,一次次剧烈的震动和爆炸已经令山巅的积雪层变得脆弱不堪。急冻鸟的含怒一击终于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岩石与泥沙不堪重负地垮塌,与厚重积雪一同滚滚落下,形成了一道庞大而骇人的冰雪洪流。
绝大多数时候,雪崩并不会影响到山腰一带的风雪山庄。他们特意将家园建在避风的山谷,纵使偶有意外,也很难波及到居住在山中的人们。但如今,巨象与冰之神先后出现,混战使原本绝不会垮塌的部分都化为了雪崩的一部分。那条冰雪的巨龙自上而下飞快俯冲,一路吞噬所有巨石和冰柳,又在险峻的山崖间化出几道分支;眼看其中一道奔向熟悉的方位,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商业区位于凹形岩壁下方,即便遇到雪崩也能勉强自保。但位于他们上方百余米的住宅区——那些脆弱的木屋与图腾柱马上就要面对冰雪巨龙的正面冲撞,此时尚有几十个选手停留在其中,根本来不及救援!
置身于山庄中的选手们也察觉到了异状。头顶那道洪流正飞速逼近,仿佛磅礴的海啸,瞬间便激起无数尖叫声。
他们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冰见家族制造出的特效还是真实的自然灾害。有选手指示宝可梦发起攻击,微弱的能量束才刚刚触及洪流的边缘便被撕碎殆尽,没能撼动雪崩一丝一毫。
身披白衣的冒险者们陷入了恐慌。有的人正尖叫着寻找掩体,也有人握紧精灵球,打算殊死一搏。
而就在冰雪巨龙即将冲进山庄的前一刻,天空中亮起了莹蓝色的光壁。
那半透明的障壁看似脆弱不堪,却与冰雪的洪流正面相撞,轻而易举地将其一分为二。轰隆隆的巨响从耳边驶过,而山庄被巨大的光壁牢牢覆盖,没有一丝雪花能够渗入其中。
近乎神迹的场景令选手们纷纷呆愣在原地。而在他们心有余悸地左看右看时,一道矮小的身影正站立在山庄最高的塔楼上,眼中还流溢着明亮的蓝光。
“抱歉,吉恩先生,昨天是我的判断有误。”那少年以一己之力维持着庞大光罩的运作,依旧有余力和耳麦对面的人交谈,“我不该因为您禁止我登上山顶而不满。事实证明您是对的——驻守山庄,保护大家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望着屏幕上的惊人场景,银发青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拓马,你还能坚持多久?”
金发的小少年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坚持到晚上十点左右吧——我还没有吃饭,再晚会很饿的。”
吉恩:“……”
即使对夏阳拓马的能力早有预计,才安排他守护山庄以防意外,此时的指挥官依旧难掩诧异地摇了摇头。
他不再去追踪雪崩的模样,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不用担心山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青年瞟了一眼屏幕上阴沉的天空,与盘踞其中的绚丽极光。
“诸位,反击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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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绝对零度的风暴终于暂歇。
火焰鸟已经喷吐出了最炽热的火焰,依旧没能将冰之神暴怒之下的全力进攻彻底融化。它已经做好了遭受重击的准备,宽阔的双翼护在身前,试图令背上的人类少年们免遭波及。
而疼痛却迟迟未来。
待烟尘散尽,它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道坚冰铸造的墙壁。那上面裂纹遍布,濒临破碎——但确确实实抵挡住了绝对零度的致命袭击。
冒险者俯视下方,寒潭般的紫眼睛中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异。
在千疮百孔的神域雪原上,有一群人正高举双手。雪亮的光芒从他们的掌心涌出,又在空中凝结成坚冰,化作了守护丹羽之神的盾牌。
卡尔诧异地睁大眼睛,望着本已被冰封的族人们。
最先站起身的是位于神域最边缘、操控惊角鹿群的桑迪。她面无表情地拍去身上的冰屑,琉璃色的眼眸如剑般指向了天空。重获自由的卫兵迷茫地左顾右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罗珊已经号令她的雪人战士们一同上前,重新集结成阵。
在他们上方,两只伤痕累累的以欧路普已经重新起飞。随着双翼震动,音调平直的声波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整个山巅。
吉恩监控着屏幕中的波纹,冷静地再度下令。
“调式三——对准湖边的祭台。”
无形的声波洗礼着苍蓝湖,也将高耸的岩石祭台彻底环绕其中。经过了紧锣密鼓精密计算才得出的频率在山顶回响,最后的牢笼也终于开始寸寸龟裂。
幼小的孩童,神情恍惚的青年,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又一个被冰封的人逐渐苏醒,重新在神域雪原站起了身。
“距离全员解除冰封还有三十秒左右。”青年冷冽的话音在耳麦中响起,“卡尔,北斗——继续你们的作战,由我们来辅助!”
“了解。”
北斗沉声作答,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被彻底抛开,只余极致的理性与战意。她轻轻拍打鸟儿的背,丹羽之神啼鸣着腾空而起,又一次燃烧起熊熊烈焰。
他们依旧无法轻易击败强大的冰之神。但这次,战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一道道冰棱拔地而起。它们并不像急冻鸟的冰刃那般铺天盖地,却灵巧而坚实,总能出现在急冻鸟最厌恶的位置。能够冻结山河的神鸟行动渐渐迟缓下来,任凭它狂轰滥炸都无济于事。
渺小的人类不曾拥有能够与神明比肩的战力,但当千百人的力量合而为一,纵使是神明也要忌惮三分——无论是青年、老者还是幼童,他们一言不发,沉默得近乎庄严,动作却出奇地一致。密密麻麻的光在空中编织、凝聚,最终形成了连冰之神都难以挣脱的天罗地网。
急冻鸟似乎察觉到自己正陷入不利的境地。那些繁星般的光辉时而化作墙壁,时而化作尖锥,逼迫得它左右回避,根本无暇再撕碎丹羽之神的火焰。当它试图高飞而起时,冰之神才发现天穹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盖所遮掩,火焰与寒冰环绕四周,几乎成了一个死局。
苍蓝的神明发出恐怖的尖啸。锋锐的冰之铠甲瞬间凝结成形,它朝着包围网最薄弱之处狠狠撞击,顷刻间便突破了那层脆弱的障壁。
——而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在急冻鸟发起冲锋的同一时刻,丹羽之神的双翼火光大涨,宛如落向大气层的流星一般,推动着它猛冲而去!
当所有通路都被阻断,只剩一处破绽时,急冻鸟变幻莫测的移动轨迹终于变为可以轻易预测的直线。待它将冰墙击破,双方的冲势都已达到顶点,再无法变向。
愤怒的冰之神不退反进。它张开喙,亿万道凌厉的冰光喷涌而出,染着极光的色调急速飞来。
丹羽之神深知这是唯一的机会。它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明亮的焰光尽数化作推动力,不顾一切地与极光色的利刃正面相撞。
当苍蓝的神明将冻结山河的力量凝聚为小小冰刃时,它们的穿透力将会变得无比可怕。火焰战衣被轻易撕裂,连背上的人类都感觉到了呼啸的凛冽寒风;然后,不止一道利刃狠狠刺穿神鸟的羽翼,大片的血花飞溅开来,几乎染红了山巅的风雪。
再强大的宝可梦都无法承受如此重击。当剧痛翻涌着淹没意志,令鸟儿即将当空坠落时——有三道光从它的背上亮了起来。
最先蔓延开来的是美丽的雪蓝光幕。仿佛操纵着时间的法则一样,所及之处一切都为之静止,雪花僵直在空中,寒风不再呼啸,喷涌的血液在空中凝固,两只神鸟翱翔的身姿也彻底定格。
[冰之心·时间静止]
卡尔紧握着那枚闪着光的圆石。当他侧头看向同伴时,另外两道光随之而起。
阳羽拔出腰间的弯刀,跃动的红色映亮了双眸。那枚镶嵌在刀柄的石头火光大作,裹挟着不屈的意志与灵魂,几乎瞬间便如同海洋般蔓延开来,将火焰鸟的全身笼罩其中。
[火之心·力量强化]
在火光的掩饰下,洁白的月华显得微弱又暗淡,却润物细无声地渗入神鸟的身躯。所有伤痛皆被治愈,所有怨恨皆被抚平。时间长河的流向被短暂拨乱,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月之心·时光回溯]
而对于绝对寂静的领域中的神明而言,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一瞬。当光芒止息,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火焰鸟的体内燃烧起来。丹羽之神终于化作坚不可摧的箭矢,沐浴着烈焰再度加速,狠狠撞上了苍蓝的神明。
巨大的冲击力令急冻鸟失去平衡,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倒。而火焰的锁链早已缠绕而上,令冰之神拼尽全力依然动弹不得。
映着炽热的火光,冰见家的少年一跃而下。
“您能和急冻鸟互通心意吗?”
几分钟前,当冒险者问出这句话时,冰色发丝的少年不禁一怔。
“你指的是……”
“通过能力。”
北斗回答道。
寒风呼啸,急冻鸟的攻势源源不断地袭来,令说话者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但卡尔知道战友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冰见卡尔并非能力者,也从未展示过操控寒冰的力量。只是,如果这份力量并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在疾病中被遗失了的话——
会不会,与神明沟通的那份力量还存留在他的体内?
红发的友人露出若有所思的凝重神色。显然,他也想起了即使身为无能力者,抚摸丹羽大人的羽毛时,自己依旧能感受到神明的心情——为此他还特意发消息向冰见家的友人分享了喜悦。
传说中,旧时代的神明将自己的神力赐予了眷属,世间因此有了各种各样的能力者。所谓“神赐之力”的说法在现代尚未被证实,但“使用神赐之力与神明沟通”的记载比比皆是,火焰之民也切身证明了这一可能性的存在。
所以,作为冰见之子,冰神的眷属——无论是否能够掌控冰雪,冰见卡尔都理应可以与神明心意相通,就像婴儿天生就能呼吸一样。
紫发的冒险者简短叙述了自己的意见。最后,她说:“——如果能将这些话传达给急冻鸟,我想唤醒它的可能性很高。”
见对方投来询问的目光,卡尔笑了起来——从容又明亮,就和他踏上赛场时一样。
“正如你所说——当然。”
炽烈的火焰束缚着急冻鸟的身躯,令它连转头都变得艰难。尽管如此,当余光瞟到有人影落下时,凝结在羽翼表面的冰晶瞬间化刃,向上蛮横扫去。
雪妖女浮现在训练家背后,竭尽全力抵挡了第一波攻击。被火映红的冰刃锋利依旧,顷刻间便将幽灵宝可梦击退——然后,少年拔出雪白的双剑,毫不犹豫地朝下劈砍。
人类的肉体能够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他的剑被轻易击偏,一枚枚子弹般的冰棱撕裂厚重的外套,无情刺入身体,看不清背后究竟是火焰的光影还是狰狞的血花。
对于弱小的人类而言,神鸟的随意一击都足以致命。巨大的痛苦与寒意同时袭来,再坚韧的人也无法保持思绪清明。
而在他的意志沉入黑暗前,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清凌凌的月之光华自圆石内绽放开来。那是永远不会被污染的皎洁月色——它虔诚地抚平伤痛,又一次唤起了时间的奇迹。
当呼唤月华的那只手无力滑落,冰神的眷属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丹羽之神的火焰太过炽烈,他琉璃色的双眸被染得无比璀璨,几乎要燃烧起来。双剑与冰刃狠狠相撞,迸溅出刺眼火星与冰屑,一同远远抛飞出去;而少年终于突破了最终的防线,他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
拥抱住了苍蓝神明的脖颈。
自幼时那场来势凶猛的疾病之后,卡尔再也没能调动过自己操控寒冰的力量。但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神鸟冰冷的羽毛,无形的通道毫无阻碍地打开,将人与神的心音紧紧相连。
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仿佛,眷属的力量本就为此而生一样。
癫狂的怒火不断冲击人类的意志,但他不为所动,比千万年的寒冰更加笃定。少年饱含决意的声音一字一顿,在冰之神的脑海中炸响。
“你究竟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失而复得的友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即便如此,你也要放任自己沉沦,再次伤害你的朋友吗?”
“苍羽!”
高耸的雪山之巅,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画面中,火焰与寒冰都徐徐消散于无形。两只神鸟悬停在中央,互相凝望着对方。
浑浊的猩红色渐渐从苍羽之神眼中褪去,恢复了原本澄澈的色彩。一片漆黑的视野剧烈摇晃,又在天光的照射下斑驳不堪,令人几欲抓狂。
在纷乱的景色中,先出现的是熟悉的火光,与美丽的鹅黄色羽毛。
丹羽之神无声注视着苍色巨鸟。它弯弯眼角,再一次对它的朋友展颜微笑起来。
乌云褪去,极光散尽。
一片狼藉的雪原边缘,风雪山的领主毫不在意地擦去手上的血珠,仰着头微微眯眼。
在五彩落霞遍布的天空中,已经有星辰成群结队地浮现出来。它们脆弱、闪烁不定、又美得惊心动魄。
桑迪恍然间响起,昨天她确实看到过这样的天气预报——
今天是风雪山难得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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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丹羽之神:(复杂)我发现,我们的眷属和我们讲的第一句话——
苍羽之神:(复杂)都是把我们痛骂了一顿。